急速奔驰在兖州到峄县的官道旁山林里,李旭心急如焚,望望身后跟随的五百骑兵,又望望静谧的山林深处,还是不见神武大炮的踪迹。
在江源口中得知,白莲教准备毕全力于此一役,不但一万左右全副武装的白莲余孽,居然还拉出了二十门神武大炮。虽然放在前世不过是博物馆里的摆设而已,可在眼下却是媲美战略导弹级别的大杀器。若是使用得当,二十门神武大炮即便杀不死上万人,也能制造足够的慌张混乱。朱棣北巡的队伍虽然有五万军士,可一旦遇上这二十门神武大炮,再加上一万兵甲具足的精锐,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
虽然据江源说敌军已经出发两天,但是现在的大炮足够笨重,敌军又没有从官道走,速度自然快不到哪里去。出了营帐后,张辅带着五百骑兵一路,李旭则被临时任命为代副千户,和朱瞻基一起带着剩下五百骑兵走另一路,两边都在沿途搜寻大炮踪迹。只是出发已经一整夜时间,还是没有追上运送大炮的白莲余孽。
朱棣有没有事李旭并不担心,队伍里的大哥李宪,还有宝儿芸香康宁才是李旭最牵挂的人。想到宝儿芸香平日的活泼较真,康宁那略带羞涩哀怨的眼神,李旭不由得又催了催早已有些疲惫的马匹,正要加快速度继续往前赶,却不想被朱瞻基赶上前拉住了马缰。
“跑了一夜了,别说你抗不抗得住,马也扛不住了。”朱瞻基往后怒了努嘴示意道:“休息半个时辰吃点东西,至少让人马都缓缓,大炮应该不远了,一旦遭遇,打起来也得有精力不是?”
李旭觉得朱瞻基说得有理,于是挥挥手让整个队伍原地休息。军令一下,身后的五百骑兵安静地下马,随便找个地儿就坐下,掏出冷硬的干粮就着水壶里的凉水喝了起来。整个队伍全过程没有发出太大的噪音,也没有谁歪七倒八出声抱怨。这让看在眼里的李旭不由得点点头,心中对张辅的带兵之能赞叹不已。
此时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只看得清方圆十丈左右,再远就是黑漆漆一片了。李旭一边看着远处,一边算计大炮究竟跑了多远。朱瞻基递过来一块干粮饼子,李旭接过来看也没看就放嘴里撕了一大块用力嚼起来。朱瞻基一边嚼干粮一边含糊不清道:“旭哥,你说这次会死多少人?”
李旭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朱瞻基又疑惑地问道:“如今天下刚刚太平没几年,居然还有人不死心想着造反。难道他们就不想过安生日子?”
“安生日子?”李旭咽下嘴里的干粮,摇摇头道:“对于一些人来说,现在过得就是安生日子,可是天下总会有人不安分,一直想着闹出点动静。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大权在握锦衣玉食才算得上安生日子。”
朱瞻基听完,想了想又问道:“旭哥,你说咱们这趟能不能把这些白莲余孽给剿干净?”
“剿不干净的。”李旭想起前世看的《倚天屠龙记》,随即无奈地摇摇头道:“我记得白莲教里边最大的应该是教主,还有圣女四大护法护法之类的,那个江源却称呼这次造反的领头人为尊主,也不知是从哪里蹦出的个小喽啰。即便这次将叛军扫得一干二净,那也只是白莲余孽的一小部分,真正的大头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两人正在闲聊,前边却突然有些骚乱,李旭连忙起身查看,却发现是张辅之前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正在和放哨的骑兵对着行军暗号。斥候被放进队伍,看见李旭和朱瞻基后便行了一礼。李旭奇怪道:“张将军不是派你去给大营报信吗,你怎么这么快回转了?可曾见到北巡队伍?”
斥候摇摇头,一边大喘气一边说:“回殿下、李公子,属下本欲赶回北巡队伍,却在半路上发现有叛军打扮的人在封锁去往峄县的道路,如今不但官道被封,就连左右数里范围也全是叛军。更蹊跷的是,属下暗中观察,发现叛军居然有白衣神武大炮,正架在官道两旁的山上。属下无法单独通过,只能回来报信。”
“什么?”一听说大炮的消息,李旭和朱瞻基顿时来了精神,连忙追问道:“大炮已经架好了?有多少?距离有此处多远?”
“回殿下李公子,属下数了数,差不多十来门左右,因为是隐蔽在山上,所以数不究竟。”斥候尽可能的描述详细:“两边埋伏的叛军数不清,看上去不下数千,个个装备精良,不像昨日咱们击溃的那群人。他们距离此处约有半日的路程,离峄县县城很近。”
一听这话,李旭和朱瞻基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明白这些肯定就是叛军主力了。当即想问些什么,却听斥候又说道:“属下方才在官道上遇到了王千户,已将此事告知,王千户说他会带人突围封锁,尽量回到北巡队伍示警,让我回来告知张将军,届时里应外合夹击叛军。”
“舆图!”李旭转头喊了一声,很快就有一名骑兵走过来,从行军包里拿出地图展开来。李旭的手指在地图上随着官道往前滑,最后在一处两面高地中间峡谷的地方停下来:“叛军是不是在这儿?”斥候上前看了看,点点头肯定道:“对,就是这儿!“
朱瞻基一看,微微皱了皱眉头,好奇道:”这不是刚刚出峄县县城不远的地方吗?他们怎么会埋伏在那儿?就不怕车队退回峄县县城?“李旭点点头,又看着地图思索良久,突然一拍大腿:”不对!“
此言一出,不但朱瞻基好奇地看着李旭,就连周围正在休息的一些骑兵也不明所以地看过来。李旭见此,连忙解释道:”他们不在峄县设伏,却在距离峄县县城不远的地方架住大炮,这是要和峄县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啊!届时前边大炮一响,队伍慌乱之下定会向后撤退,若此时峄县再杀出一批人来.......“
朱瞻基马上明白过来,当即皱眉道:”看这架势皇祖父的车驾应该快到峄县了。如今前后都被封锁,消息传不进去,万一皇祖父真的中了埋伏怎么办?”
李旭沉吟了良久,最后斩钉截铁地说:“不能让他们的大炮响起来!”然后停了停,转身对斥候说:“辛苦你返回去追上王千户,告诉他不要突围,在叛军近处寻个隐蔽地方埋伏下来,待我们和张将军的骑兵赶到,对冲一轮之后,再让他带着两千步兵杀进去,和我们形成夹击!”
此言一出,朱瞻基和斥候都愣住了,斥候支支吾吾地说:“李公子,这.......这是军令,只有张将军......”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旭打断:“此时军情紧急,你还有时间去穿过官道去另一边找张将军吗?若是王千户突围失败全军覆没,还有谁能给皇上提个醒?快去!”
看见李旭如此斩钉截铁,斥候不敢耽误,直接转身消失在了黑夜里。李旭又叫过一名骑兵,将自己的安排尽数告知,然后让他去找另一边带着五百骑兵沿路搜索大炮的张辅。一切都安排好以后,这才转回头看向愣在一旁的朱瞻基,努力笑了笑问道:“你想说什么?”
听到李旭的问话,朱瞻基这才反应过来,看样子是想说些什么,可到最后还是摇摇头道:“算了,没什么,这次全听你的。”
李旭略带一丝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一下,之后才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心里都明白,若想让叛军的大炮不响,只能在朱棣的北巡车队到达伏击圈之前,靠自己这边三千军士去和对面数千甚至上万装备精良的叛军提前打起来,搅乱他们的夹攻之计。这次就像是王成之前说的,两军混战不死不休。若是援军到不了,两人能不能活着只能看天意了。
其实李旭完全可以不必如此冒险,即便大炮响了,最后也怪不到李旭头上。只是一想到大哥还有自己那几个小丫鬟,李旭就没办法安心。届时打起来,所有人都会上杆子护着朱棣、护着徐皇后、护着那帮娇贵大臣,谁会管大哥的安危?谁会在意那些活泼天真的小丫鬟?为了他们,李旭只能行此冒险之计,即便最后救不出他们,自己也能求个心安。
“反正都死一回了,也不在乎多死一回。”李旭苦笑着自嘲一句,然后转身大喊:“集合!”只见之前原地休息的骑兵瞬间全部起立,没几个呼吸就列好了队伍。李旭微微点头,随即指着黑漆漆的远处大声喊道:“据斥候回报,就在我们前面,有数千甚至上万叛军架着大炮意图袭击皇上的车队,一旦让大炮响起,后果不堪设想。那个队伍里有皇上,有皇后,有我的家人,为了他们能活着,我准备去送死!你们不是我的部下,我没资格下命令。愿意跟我去送死的,上马!”
说完话,李旭便解开小白马的缰绳,干净利落的翻上马背,手持银枪挺直腰板。朱瞻基没有说话,也跟着跨上黑马肃立原地。两人就这么安静地看着面前的骑兵。最前面的一名骑兵百户突然单膝跪地,行了一军礼大声道:“谨遵副千户令!”其余人也都跟着行礼,大声应了一句,随即尽数起身上马,手持长兵列队站好,静静等待着李旭的命令。
李旭和朱瞻基相视而笑,然后举起手中银枪,大喊一声:“出发!”
不久之后的官道另一边,张辅已经见到了李旭派来的骑兵斥候。待斥候将李旭的安排一一说明,张辅沉思良久,最后点点头说:”你回去告诉李旭和殿下,本将同意他们的计策,届时本将这边烟火为号,与他们左右夹攻官道上的叛军!“
待斥候离开,张辅看向李旭他们此时所在的方向,嘴角泛起一丝微笑,轻轻说了一句:”有点意思.......“
天亮了,距离峄县县城五里左右的官道两旁,身着白莲巾的叛军士卒被一个个叫醒,只是随意抹了抹脸就当洗漱过了,趴在原地继续埋伏。看见此景,在他们身后高处远眺的白袍女子微微点头,朱唇轻启:”赵县尉带兵有方,待事成后本尊定会赏你做个大将军,带我白莲儿郎征战四方!“
沉醉于眼前妙曼身姿的赵有量听见此言,顿时笑的像朵花一般:”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尊主过奖了。“脸上的得意之色却怎么也掩盖不住,眼神中更是露出了对白袍女子赤裸裸的渴望。
白袍女子感受到身后两道火辣辣的目光,心中厌恶不已,但是表面却不动神色,又看了看兖州方向,微微皱眉道:”江堂主带的人应该快了罢?午时之后车队可就到了。“
听到这话,白袍女子身后一位老者连忙上前说:”尊主,其实江堂主那群人都是些乌合之众,一旦打起来只会自乱阵脚,到不到也没什么打紧的。“
没想到白袍女子摇摇头,罩在纱笼里的脸色稍稍冷了下来,声音也硬了一些:“吴堂主,我知道你跟江堂主不对付,可是大敌当前,多一份力量多一份把握,你怎能说到不到不打紧这种话?分不清主次了吗?若再有这等心思,休怪我拿你人头祭旗!”
老者一听,连忙跪下来求饶。白袍女子也没管他,一双美眸不停在官道上打量,一遍一遍确认着。到了最后,白袍女子望向朱棣车队来的方向,眼神瞬间阴冷下来,牙齿咬住了右下唇,声音也只剩下了狠厉。
“杨士奇,今日我就送你去阴间和娘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