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官道上横七竖八的叛军尸体,李旭厌恶地摇摇头,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江源说道:“我就奇怪一群芝麻大的奸员滑吏怎么可能干出这么大的事情,原来有白莲教在背后鼓捣。江知府,说说罢,你们后面的人是谁?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江源抬头望了李旭一眼,眼神里全是仇恨:“天道不仁白莲入世,只恨你们诡计多端,居然在此设伏,若是敢真刀真枪干上一场,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就凭他们?”李旭转头看了看一旁连衣服都破破烂烂的叛军,摇摇头道:“武器破旧不堪,更是连件甲也没有,我实在看不出你们哪里来的信心敢起兵造反。你们收的那些银子呢?难不成交给白莲教了?”江源被两个金吾卫士卒压得起不来身,只得俯身转头看着李旭恶狠狠道:“等着罢,尊主会来救我们的!”
“尊主?”李旭皱了皱眉,想了想又问:“尊主是谁,他在哪儿?”没想到此时江源却变得足够硬气,即便李旭手执马鞭抽了几下,也只是哼哼几声不愿回答。李旭最烦这些被洗脑的人,当即没了耐心,摆摆手让金吾卫士卒给拉下去了。
“旭哥,问出什么没?”正在此时,朱瞻基上前来问了一句。李旭摆摆头道:“一个白莲教的死硬份子,我懒得问,让信安伯手下去问罢,他们更专业。”说完听了听,又转头问道:“怎么,闲不住跑出来想收个尾?”
朱瞻基摇摇头:“这仗打的也太没劲了,除了乱砍人还有什么稀奇的?那些叛军也不堪一击,我才懒得动弹,只是这身铠甲白穿了。”李旭一听笑了,点点头道:“的确,好不容易穿上来的,居然全程下来没个施展的地方,总觉得有些憋屈。”
两人正站在尸堆旁聊天,却见张辅从远处带着骑兵回转而来。两人连忙上前行礼:“贺张将军首开得胜!”张辅跳下马来,一脸失望道:“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杀起来没什么意思,居然还给那些人跑了许多,说出去丢脸得很。”又看看周围正在打扫现场的士卒道:“快点收拾,一刻钟后回营!”
周围的士卒应了一声,手脚也快了许多。不到一会,整个官道上变得干干净净,除了路边的草地里还有许多血迹残留,基本看不出这里居然发生过一场上万人的厮杀。李旭转头看看,笑着说:“张将军,这些军士手脚挺麻利啊。”
“都是老兵,打扫战场算得了什么?“张辅先是谦虚一番,然后带着忧虑道:“只是没想到这其中居然是白莲余孽作祟,只怕这次造反没这么简单。”
李旭翻身上马,一边走一边说:“兖州府数十年来敛财无数,怎么可能就拉这么一队来造反,肯定还会有后招。”说完转头四处看看,看到了被押在后面的江源,然后转头又说:“如今江源已被将军拿下,晚上好好审审,说不定能掏出些东西来。”
张辅也看看身后,然后笑道:“你不是素来聪颖过人吗?要不想想接下来白莲教还会有什么动静?”
“将军,我是人,不是神仙,白莲教接下来怎么做我怎么猜得到?”李旭假装叫苦一番,然后想了想说:“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之前咱们都以为白莲教会在北巡队伍进兖州府城之时起兵,现在却提前了这么多天,只怕最终的计划也提前了,将军还是早些派人将这一变故告知皇上才好。”
张辅点点头,转身叫来了一名金吾卫斥候,耳语几句之后便挥挥手。斥候行了一礼,转身上马便向远处急奔而去。
此时的北巡队伍里,朱棣正安安稳稳靠在龙辇上的椅靠上,听着杨熙的汇报:“........信安伯传来消息,已于两日前见到皇长孙殿下和李旭,据二人回报,兖州府可能有人密谋起兵造反,且时日将近.......”
“他们没说是谁要造反?难不成是兖州地方官?”朱棣眉头紧蹙问了一句,杨熙连忙回到:“回皇上,信上未曾说明,只说兖州所有地方官吏均参与进私田买卖一事,一旦事起只怕不易稳定。”
朱棣听闻之后沉吟了很久,最后脸色阴沉道:“兖州不过区区一府之地,翻不起波澜!不破不立,既然全烂了,只管剜了便是,之后自会重新长全。”又想了想道:“通知隆平侯,最近列阵左右外松内紧,若有袭击,务求一举歼灭,不必留活口!”
“臣遵旨!”杨熙暗暗心惊,然后直接退下龙辇,找了好久才找到正在马车上睡觉的张信:“隆平侯?隆平侯!”
张信迷迷糊糊地醒来,揉揉眼睛看清楚来人后笑道:“原来是杨佥事,为何一副焦急模样?”
“皇上有旨!”杨熙爬上马车低声说:“命隆平侯带兵列阵左右,外松内紧,以防敌军突然袭击,届时务求一举歼灭,不留活口!”
“啊?”听到杨熙的话,张信顿时清醒过来,一脸疑惑地问道:“敌军?哪儿来的敌军?”杨熙摇摇头说:“您外甥来信了,说兖州府有人在密谋造反,应该就是皇上到兖州府城的时候。虽然没说是谁领头,可是兖州各地方官吏应该都牵扯其中。”
“这小子,到哪里都能闹出大动静。”想起自己的亲外甥李旭,张信无奈地摇摇头,苦笑一声道:“杨佥事,信上还说了些什么,别藏着了。”
杨熙一副被看破的表情笑道:“你外甥还说兖州府敛财无数,起兵军士装备定当齐全,只是隐藏颇深不得其踪,多半会暗中偷袭。”
张信一听,微微皱眉道:“皇上说不留活口?”杨熙脸色凝重地点点头:“我看皇上这次真生气了,您可得上点心。”
张信慎重地点点头,随即又皱眉道:“只是现在连造反之人是谁也不知道,总觉得被动了一些。”
杨熙却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当即开口点了一句:“你外甥素来聪明,却连这次要造反的领头人也找不到,除了那帮藏头藏尾的佛徒余孽还能是谁?”张信一听,突然倒吸一口凉气,手在身前摆了一朵莲花:“你是说白莲教?”
杨熙笑了不语,摆摆手就转头下了张信的马车,只留张信怔在了原地。
兖州府城外,李旭已经跟着张辅大军在另一处隐蔽的树林里扎营。朱瞻基看了看左右环境,好奇道:“兵书上不是说逢林莫入吗?怎么信安伯老选在深林中扎营?”
李旭正在脱下笨重的白银铠甲,听见朱瞻基的话,无奈地摇摇头道:“逢林莫入无非是怕有埋伏,或者敌军发现之后用火攻之计。眼下咱们是埋伏的人,人数又不多,即便敌军发现了放火烧林,亦可灵活逃出,怎么就不能在树林里扎营了?”
“得得,你说的都对。”朱瞻基挑了块较为干净的石头坐下来道:“你说兖州府那些官吏难不CD是白莲教的教徒?不然为何将兖州控制得如此牢固?”
李旭犹豫了一下,皱着眉说:“小部分应该是,我看那个江源就是白莲教徒无疑。只是剩下的那些多半是被钱和女人给拉上了贼船,最后没办法罢了。自先皇登基以来,朝廷素来对贪官污吏下手极重,那些官员一见事情败露,只能孤注一掷铤而走险了。”
“反正不是白莲余孽就是贪官污吏,全都该杀!”朱瞻基恨恨地说了一句。李旭却皱着眉头说:“该不该杀另说,我倒是好奇今日那些叛军为何连件衣甲都没有,那几十年下来积累的赋税都花在什么地方了?”
两人正在闲聊,却见一旁王成走过来,笑着跟李旭还有朱瞻基行了一礼,然后坐下来说:“两位这是第一次上战场?感觉如何?”
朱瞻基摇摇头一脸失望道:“原以为战场磅礴豪迈,却没想到如此小家子气,不但一刻钟就完了,还是一边倒的屠杀。”李旭也摇摇头说:“搞这么大的阵仗,结果却是一击即溃,实在太没意思了。”
见两人都是一副欲求不满的神情,王成不在意地笑了笑道:“张将军怕你们头回见那血淋淋的场面不适应,还让属下过来看看,却不想你们居然不满打得太快了,看来张将军白担心了。”
朱瞻基得意地抬头挺胸:“张将军也太小看人了,怎么说我也是皇长孙,岂是这等小场面能吓得住的?”王成点点头附和道:“也是,元宵节那晚殿下和旭弟就已见过血了,这次只是人多了些,算不得什么。不过也算咱们运气好,遇到的全是杂兵百姓,若是遇上真正的敌军,只怕不会有那么轻松。”
“真正的敌军?”李旭皱眉问了一句。王成点点头道:“若是两军势均力敌不死不休,这仗打起来那才叫一个惨,数十万人到了最后活不下来几个,那个时候就看老天的意思了。”
李旭微微点头,脑海里自动浮现出血流遍地尸骨成山的惨烈场面。正在几人闲聊时,突然有一军士匆匆赶来,见到几人就报:“殿下、王千户、李公子,将军有令,请三位速去将帐。”
三人急忙起身向将帐走去。只是刚刚靠近便听见里面传来怒吼:“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为什么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快点再去查探!”李旭看看王成,王成也是一脸不解。三人在亲兵的带领下走进将帐,张辅伏在地图上左看右看,听见几人走来才抬头一看,见到王成之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王成你给我去死!”
听到这话,三人顿时一愣,王成更是一头雾水,只得上前请罪:“将军息怒。”没想到张辅火气更大了,居然径直走下来一脚踹了过来:“息怒?现在有二十门神武大炮对着皇上的车队,随时可能击发。你身为千户多次进城刺探,居然什么都不知道,你还有脸叫我息怒?”
“神武大炮?”一听这四个字,几人全怔在了原地。张辅一脚踹出去之后也稍微消了气,摇摇头解释道:“江源刚才受不住招了,说兖州私田的赋税和买卖收来的银钱除了购置兵器甲衣之外,主要就是用来购置做大炮的材料,现在起兵造反的计划提前,二十门大炮前两天就已送往峄县,披甲带兵的一万士卒也在附近隐蔽,就待皇上车队经过之时突然袭击。今天击溃的叛军,只不过是江源带领的赶杂兵过去充数罢了。”
“什么?”下面三人彻底愣了。一万精锐士兵没什么,皇上北巡队伍可是带了差不多五万军士,沿途还有当地卫所护驾,若真的打起来,一万人只是送菜罢了。那二十门神武大炮却不容小看,一旦对准皇上车队来一轮齐射,只怕炮弹还没伤着人,巨大的声音就会让整个队伍混乱不堪,到时候再由一万精锐冲锋,那结果不堪设想!
现在三人中只有李旭最为镇定,想了想问道:“张将军,您可知叛军中的神武炮威力如何?”张辅一听,犹豫了一下才说:“算了,如今事情紧急也顾不上保密了。这火炮之术本就由白莲教所创,虽然先帝即位后将所有知道火炮技术的人全部圈禁,但也不保证制作火炮的图纸没有另一份。”
李旭一听,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正要开口询问白莲教余孽身份,却见张辅大手一挥:“事态紧急,你们两人也得上阵了。王成!你带麾下两千火速回追,尽早寻到北巡队伍将此消息传达,随后跟随大队防护,不得有误。朱瞻基李旭,你二人随本将带千人沿路搜寻火炮踪迹,一旦发现即刻击杀,决不能让他们部署到位!”
“遵大将军令!”李旭和朱瞻基不约而同地行了一个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