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有成将曾舜宇带回家,把人扔在客厅里孤零零站着,随后一个人进了浴室,水声从里面传来。
曾舜宇坐卧不安的捏紧了书包带,没过多久林有成便从浴室里出来,他裹着浴袍,把眼镜摘了,坐在了沙发上,两腿交叠:“过来。”
曾舜宇慢慢走过来。
“蹲下。”
曾舜宇听话的在他面前蹲下。
林有成摸他的头发,温柔笑道:好孩子。
他很轻的附身,带来一股好闻的沐浴露味道,曾舜宇听到他说:“抬起头来,小雨。”
那一声小雨让他以为他是在叫自己小宇。
一只手指从他的眉际轻抚,从鼻梁往下,划过他的嘴唇,最后揉了揉他的唇角,他只觉得一抹温热从自己的唇角一抚而过,一时间觉得心头剧跳,还没来得及品会那抹温热是什么,就听到林有成说:睁眼。
于是他睁开了眼。
然后林有成对他说:你回去吧。
从此曾舜宇开始了这种地下恋情一般的替代生活。
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辛,甚至将此视为自己的拯救,自甘自愿的到林有成家里,当他的替代品。
林有成从来不曾对他做过什么实质性的事情,他所有的触碰都像是不经意间的擦碰,有时心情好了甚至会主动帮曾舜宇补习起功课来。
曾舜宇觉得心里从未有过的甜蜜,因为他遇到的是林有成这样好的一个人,他甚至十分珍惜与他相处的每一点每一滴,狂热的将这些所有都用日记本记录下来,锁在柜子里。
不要看我,林有成说:看题。
他将目光拉回题目上,觉得林叔叔连手都真好看呀,骨节修长,白皙漂亮。
在看什么?他听到林叔叔这样问。
在看叔叔的手。他底气不足的小声说道。
然后那只漂亮的手就放在了他的脖子上,他每一次的紧张吞咽都会让尚不明显的喉结轻轻在林有成掌心上面刮蹭一下。
曾舜宇一下子红了脸。
修长的手指扫了扫他的脸,林有成说:为什么脸红?
他没有回答,甚至觉得自己说不出话来,明明对方没有用力,他就已经觉得好像整个喉咙都被这人攥在了手里,连一声求救都发不出来。
耳边传来一声低笑:不逗你了。
随即兴致缺缺的收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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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舜宇一下子有些慌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便小心翼翼的去碰了下他的手。
见对放没有反应,他便抓握起林有成的手,有些不知所措。
后面的事便有些顺理成章了,从小腿到脚踝,有点脏的校服裤落在了地上,曾舜宇人生中的第一次自渎是在林有成手里完成的。
林有成去洗了手,曾舜宇穿回裤子,坐在林有成的大腿上补习完了剩下的习题。
他的脑子有种极度兴奋过后的混乱感,以至于回到家后慢慢品尝,这才想起那时的林有成脸上全然没有任何出色的表情,平淡到就像是在完成一样工作。他却在对方怀里失尽了姿态,羞耻到全身泛红,交代在了对方手里,点到为止,林有成便没有再进一步。
仔细的回想让曾舜宇烧了整个晚上的一腔热火徒然冷了下来,似乎摸索到了林有成做这一切背后的原因。
因为他只是沈庆雨的一个劣质替代品,所以根本无法挑起他的情绪。
是这样么?曾舜宇浑身发抖。
真的是这样的吗?
可是他那样贪婪,尝到了一点甜头便妄想得到全部。
他不甘心。
第二天他就去学校里找了沈庆雨。
明明是个和他一样不起眼的人,明明都是并不出色随处可见的大众透明人,那人身上能有什么优点?能得到林叔叔的全部目光,他凭什么,他凭什么?!!
曾舜宇有些疯魔,在回家路上蹲守沈庆雨,并刚好让他蹲到了。
沈庆雨看着他,为好些日子前的闹翻有些拉不下脸,一时没有说话。
两人都有些沉默,最后沈庆雨有些耐不住,其实他也知道自己有错,不该那么冲动,于是主动出声,别别扭扭的道了一声歉:对不起。
曾舜宇用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不说话。
久了沈庆雨就觉得不对了:你叫我出来干什么?
曾舜宇声音幽幽的:你离开林叔叔好不好,你不配林叔叔。
沈庆雨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曾舜宇用那种眼神盯了他一会儿,转身走了。
沈庆雨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背影离开。
他不懂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他不小心在林有成家附近看到曾舜宇和林有成在一起,林有成附低半边身体在和他说话,而曾舜宇则仰头看着他,目光中全是抑制不住的恋慕,但那时沈庆雨却察觉不了那么多,他只看到林有成在和曾舜宇说话,而且两个人都有些亲密的样子,友谊和亲情的双重背叛让他脑子里徒然升起离奇的愤怒和委屈,一下子烧断了他的理智。
也就是那个时候,两个少年彻底闹掰,连带着沈庆雨也不再搭理林有成。
剩下的半个学期即将走完,他要考一个离这里最远的高中,再也不要见到这两个人。
林有成来过家里耐着性子的温和劝过他,那个高中不适合,师资比不上市里的学校,还处于那么偏远的地段,交通也不怎么发达,来回不方便,让他再仔细考虑。
他没听,执意报了那所高中。
升中考结束后,他被录取了。
回学校拿录取通知书那天他碰到了曾舜宇,约摸是那一闹让林有成和曾舜宇彻底断了联系,他站在远处目光阴郁的看着沈庆雨,一句话都不说。
沈庆雨因为录取的问题让老师们觉得很惋惜,把他留下来交谈了将近一个中午。
回去的时候正巧碰上学校放学高峰,出来校门口右转,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又刚好看见了曾舜宇。
本来上午只会用目光盯着他的曾舜宇这会儿却半点也没把目光分给他,堪称欣喜若狂的盯着路对面某一处。
他循着曾舜宇的视线看过去,找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人群后方的林有成。
林有成站在马路对面朝他们招手,微微笑着,很和煦的模样。
林叔来接自己了?沈庆雨有些诧异。
然而没等他反应过来,曾舜宇便径直拨开人群迈腿,像是要直接奔去马路对面。
沈庆雨暗觉不好,正要开口提醒现在还是红灯。
曾舜宇却像着了魔一样不管不顾的直接离开人群往外冲去。
沈庆雨来不及喊出声,下意识追出去想将人拉回。
随即刺耳的刹车声传来,他的身体蓦的腾空,仿佛时间都被放慢了,他看见了满眼的红,曾舜宇相比他被撞得更加彻底,飞得很远,身体的一些部分直接分离,落地后沈庆雨并没有立马晕过去,迷迷糊糊间看见了远处塌在地上一个血肉模糊红白相间的事物,散落满地的书籍与旧书包,他在朦胧之间分辨不清,却嚯的从一片眩晕中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瞪着他。
那是曾舜宇的眼睛。
他在下一刻便昏死过去。
再之后,他醒来失忆,忘记了初中的那些事情,忘记了曾舜宇这个人,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有人群之中恰巧出现的林有成,连带着这些人的存在都成了他记忆中最模糊的一角。
而林有成在不久之后便出了国,在国外成家立业,再无音讯。
周虞抚着沈庆雨眉头,见他睡梦中仍是皱着眉,便给他盖了一层薄被,轮到自己一个晚上都睡不着了。
两人第二天中午便回去了,因还有一天时间,周虞让他好好休息,提前让助理给他预约了心理医生。
他自己心里有点判断,隐约觉得可能是抑郁或者幻觉症,曾舜宇这个人对他的影响太大,不然也不至于在他死了以后还能这样频繁的出现在沈庆雨的生活里。但这些都只是他自己的主观臆测,没有科学依据,需要第二天带人去让医生看看。
诊所是周虞带着沈庆雨去的,那天沈庆雨看起来精神不错,出门前给了他一个早安吻。在沈庆雨和医生交流的时候周虞自己在外面等候,他坐在沙发上什么都看不进去,文件被他晾在了一边,看着诊所里装饰简单温馨的墙壁发呆。
交流的时间很久,在沈庆雨出来之前他只觉得度日如年,看到人出来后连忙迎上去,沈庆雨的脸色挺好的,率先去了外面,医生向他给出的大致方向和周虞的猜测差不多,不过具体病情需要进一步的慢慢探索,他也和周虞说过病人很配合,周虞便稍微放下心一点。
回家途中周虞数次对着沈庆雨欲言又止。
副驾驶座上的人笑道:“想问什么就说吧,看你想说又斟酌着不说出来的样子我都有点难受。”
周虞:“嗯……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啊,医生也很好,有些东西说出来后负担确实也小了一点。”他摸摸下巴:“今晚想吃什么,要不绕路去趟超市吧,买点菜。”
于是周虞听话的绕了路,陪沈庆雨去逛超市。
他买了不少东西,周虞注意到好像大多是自己爱吃的,走动间沈庆雨又往里扔了袋小酥肉,两人推着购物车去结账。
“啊,对了,你明天就要出差了,今天为了陪我去看医生还没收拾东西。”
“不碍事,”周虞帮他递物品:“出几天差而已,几件衣服就差不多了,没什么好收拾的。”
沈庆雨沉吟一会儿,拎着购物袋和他一起离开超市回家去了。
晚上做完饭,在周虞吃饭的时候他便进房间里给对方收拾出差要用的东西。
周虞隔着客厅遥遥喊:“不急,吃了饭再说,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
他把行李箱弄好才出去吃饭,周虞在餐桌上和旁边的狸花猫干瞪眼,护着怀里剩下的最后一块小酥肉:“呵,这是我的。”
狸花猫:“喵!”
周虞:“说不给就是不给。”
狸花猫:“喵!”
周虞:“你有本事来抢啊。”
狸花猫:“喵!”
周虞把肉塞嘴里:“略略略。”
狸花猫:“……”
沈庆雨:“……”
周虞略略略的幅度太大差点把肉掉出来。
……没眼看啊没眼看,原来这就是所谓的霸总吗?
难得一晚上没胡闹,第二天周虞很早就要出门,高大的身影在出发前堵在门口哼哼唧唧的想像昨天早上一样要个早安吻。
沈庆雨于是满足了这个幼稚的霸总,目送他坐上商务专车,扬尘而去。
他脸上的笑淡下来,紧锁眉头,回到家后便忽觉空荡荡的,如若不是房子里还有只聒噪又娇气的狸花猫,不然又要回归往日里的死寂了。
在外出差一天的周虞想念起了沈庆雨炸的小酥肉,晚上回到酒店才有空和沈庆雨聊起了视频通话,对面的人伏在桌上逗猫,觉得光是看着他逗猫都能看一晚上,于是不知不觉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持续忙碌到第三天,周虞接到心理医生的电话。
“喂,您好?”
“您好,请问是沈庆雨先生的家人是吧。”
周虞摸摸鼻子:“是。”
“是这样的,关于两天前沈先生就诊的那次记录,我有一点猜想可能需要证实一下。”
沈庆雨正撸着猫看新闻,然而急促响起的铃声打断了他的注意,屏幕上闪烁着一串陌生的号码,上下不住的跳动着,他滑下接听键。
“您好?”
“是不是在家?”周虞的声音没等他说完就火急火燎的从听筒里传来。
沈庆雨的视线往家里转了一圈,“是啊,你怎么换号码啦?”
“自己一个人吗?”
“嗯,”沈庆雨奇怪道:“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周虞那边沉默片刻,似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松了一口气,“没什么,就是今天我就快要回来了,想提前跟你说一句,很快的,七八点左右。”
沈庆雨看了看时间,现在才下午三点四十多分,他眯着眼笑道:“这么急切是在查岗吗?”
周虞的语气稍微轻松了一点:“是啊,查查你有没有在外面被别人勾搭走,才出的三天差,不然我就没地儿哭去了。”
沈庆雨乐不可支:“对自己这么没自信啊,周总。”
周虞啧了一声:“你不知道,对你其实我可自卑了。”
两人互相闲扯了那么几句,沈庆雨怕耽误他时间就先挂了电话。
周虞把手机一放下,脸色便沉沉的暗了下来。
“关于这个猜想,其中牵扯了一个人,您说沈先生在来诊所之前曾经跟您倾诉过,那他是否跟您提起过一个人,他叫曾舜宇。”
“是的,我知道,”周虞说:“他跟我说过,这是他的一个初中学友,比他小了两岁,在那场车祸中丧生,然后……”周虞皱了皱眉:“然后便一直出现在他的幻象里。”
“是的,”医生温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曾舜宇这个人在他的回忆里面占了很大的比重,但是……”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但是经我们对他的经历诉说反复研究过,他口中的曾舜宇这个人,很有可能是他自己杜撰的。”
周虞:“什么?”
“您是沈先生的爱人是吧,这个猜想可能需要您做一些心理准备,请您——”
“等等,”周虞打断他,“等一下。”
静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恢复平静:“您请继续。”
“是这样的,我们探讨沈先生对曾舜宇的态度和细节时发现了一点矛盾,这个猜想是就于这个矛盾问题的延伸,所以提前告知您不要触及病人可能的雷区,并尽快提前将病人带回来进行复诊。”
“具体情况比较复杂,可能需要面对面和您详说,所以我这里给您说一下大概情况。就是沈先生他所说的那个对象,曾舜宇这个人,有可能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而曾舜宇所经历过的事情,有些可能是他的臆想,有一些则可能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只是他自己潜意识里无法接受,所以才会臆想出来了这么个人,用来转移那些他完全不愿意接受的事情。”
“……”
“周先生,您还在吗?”
“……在,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沈先生加诸在曾舜宇这个幻象身上的经历,有可能是他自己曾经所遭受过的伤害与阴影。而且从与他的交流中能感觉到他有自毁倾向,请您平时和他沟通交流的时候尽量平和一些,不要刺激到他。”
“……”
“我……”周虞捏捏鼻梁,用力眨了一下眼睛:“好,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那边说了几句什么,他把电话挂了。
静默片刻,一声巨响响起,周虞面目狰狞的把手机摔了个稀巴烂,像头困兽一样在办公桌边绕来绕去。
什么叫曾舜宇是个幻象?什么叫臆想出来的人?什么叫转移不愿意接受的事情?
那个曾舜宇经历过什么,哄骗,洗脑,猥亵,眼巴巴的把自己送上去就为了渴望别人多看他两眼,这种阴郁木讷的性格甚至死在了十多年前的那场车祸里都惊不起一丝水花,平平板板的就被一页不起眼的新闻揭过去了。
原来在他眼里,他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存在吗?
若是真如医生所言,那以前的沈庆雨所经历过的那些东西。
被洗脑。
被侮辱。
被猥亵。
却只能忍气吞声,因为他没有受到过实质性或者身体上的伤害,就算他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他,甚至会觉得这个性格孤僻的怪异少年应该是透明了太久,想被人关注想疯了,如若舆论一转,到头来被伤害的人还是他。
从思想上被另一个人一点一点的彻底喰食毁去,从而变得封闭,排外,满心自卑的不再试图融入人群,到时候便只能任他人为所欲为,如被剪掉了舌头一般不再发声。这种方法未免过于恶毒,到这时他才醒悟沈庆雨一而再再而三推开他的真正原因。
随便这些东西放别人身上他都不会有波动,但是放在沈庆雨身上,他觉得心疼得要死。
手机摔坏了,他用助理的手机拨了个电话给沈庆雨,如愿听到对方平和的声音与那边传来若有若无的新闻播报声。
他在家。
周虞松了一口气。
交谈过后他把电话挂了,让助理立马订回去的机票。
而刚刚挂了电话的沈庆雨还在搂着猫,听见有人按响了自家的门铃。
他来到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了下,随即打开门来。
林有成站在外面微微笑着,说:“小雨,今天刚好放假,就来看看你,会打扰到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完毕
关于那个心理诊断还有医生打电话啊什么的完全是我胡诌的,没有任何科学依据哈,一切为剧情服务(深情凝望.jpg)(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