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节我没回家。
地下室依旧阴冷,所不同的是,阿曾已经回家了。而我,已不像刚来北京时候那样身无分文。三四个月时间,我攒了自己第一笔钱,大约一万元左右。我想把小宾馆的租金给阿曾,但阿曾坚决不要。
我不回家一个原因是因为父亲现在和我一说话就发生口角,另一个原因是我们的俱乐部实在太过繁忙,即使过年那几天,也依然有人打球或者学球。
阿曾走了,所有教学和组织活动的担子便都放在了我一个人身上。何秋雨已经完全退出了羽毛球俱乐部的组织活动。
有部分俱乐部的成员因为何秋雨的退出,也逐渐来的少了。这些多半是跟了何秋雨很久的铁杆粉丝。而理所当然,作为组织者的我,也要考虑新鲜血液的加入。
场地的租金是要按季度付的。所以要在年后的三月中旬就开始续费了。这对我是笔很大的开始。我必须要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再多积累点钱。
我在燕京没有什么人脉,首先考虑的就是让杨斌和京城四少多来我的俱乐部捧场。可惜这几位都是大忙人,来的次数不多,一个月能来一两次已经是非常给面子了。
然后就是来打球的人,我们建立了一个群,会让俱乐部成员推荐自己的朋友来这里。俱乐部的发展路线上,我没在坚持走何秋雨的只走高精尖路线,打的不好的成员不能来。我把俱乐部的活动场地分成了两部分,一半给打的好的,一半给打的不好的。打的不好的可以随时像打的好的请教,但是不能串场地去打。
这种做法何秋雨也是认可的,认为可以进一步扩大规模。
“我原来也有过这个想法。可是我毕竟上学,精力有限。”何秋雨这样说。
春节的假期,一直到初四之前,是没有场馆开门的。难得我可以有几天休息。但第一次在外过春节的问题也接憧而来。第一个问题是,我居然不知道初一的餐厅居然是都关门的。害我过年的早餐是吃泡面度过的,还好我可以吃的起茶叶蛋和榨菜。
第二个问题是,没了阿曾,我一个人睡着冷冷的被子,真的有些瑟瑟发抖。还好,阿曾和我的被子重叠在一起,还是蛮厚的。但是脚心还是好冷的----虽然年三十爸妈打来了电话,没有生气。妈妈打着电话还哭了,说想我。
可见他们想我是假的。我才不信他们的话,我信阿曾奶奶的话。他们叮嘱了我一大堆,我一句也没记住。但好歹爸爸没冲我发脾气是个进步,我也不好撕破脸不是?
“知道啦。”我不耐烦地挂掉了电话。我一点也不想他们。
第二个问题是,在初三的时候,小溪居然来了。
当我听见敲门声,慌慌张张从床头爬起,打开门,发现小溪穿着一身很土气的新衣服站在房间门口。
“小溪?你怎么来了?”我赶紧回头往房间一瞥。房间里各种杂乱的堆积。被褥没叠是一定的。昨天吃的快餐盒还在唯一的小桌上放着,而地上胡乱扔着没洗的鞋子和堆了好几天没扔的几个垃圾袋。我有些心虚地不想让小溪进门。
“我......我和妈妈说出来看同学。”小溪似乎也显得很心虚。她的余光看到了室内,眼圈一红:“昊哥哥,你就这么过的年么?”
“哦......唔.......我挺好的。你看,我买了新衣服。”我胡乱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其实那衣服是从地摊上买的,每天路过蓟门里的天桥,天桥上时而会有卖各种小东西的商贩。这种天桥的地摊是燕京独有的一种地摊文化。不过现在已经越来越少了。据柯少强他们说,很久以前,天桥上还会有各种卖艺的,耍猴戏的。可惜我都没看见过。
小溪很不见外地扒拉开我,进了屋子,开始收拾桌上和地上的各种垃圾。不一会,屋子里就变得整洁了很多。
“那个,小溪,你吃饭了没有?”我才想起现在已经快中午,应该是吃饭的点了。
“我下了火车,就打了个车来啦。”小溪说。
“哇,你居然打车,好奢侈。打车到这里要多钱啊?好像西站离这里很远啊。”我开始心疼小溪的钱。至少好几碗牛肉面没了。
“没多少钱,好像是五十多块。”小溪说着四处张望:“昊哥哥,你这里一点过年的气息也没有啊。我一会给你买个福字贴上。”
“买那东西干什么,又不是自己家。走啦,去吃饭。”我说着去啦小溪的手。小溪的身体似乎轻微一震,手挣扎了一下便没再动。
“小溪,你想吃什么?”我问小溪。
“我都行。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小溪轻声的说。小溪的嗓门不是一向很大,这么轻声细语到是很少见。
我口袋里装了两百多元。小区的正中心有个叫做人外天的烤鸭店铺,烤鸭是北京的特产,我来北京这么多时日也没吃过。大过年的,我本来想带小溪去那里。摸了摸口袋。口袋里钱是够的,可我想到了三月份的时候要交羽毛球场地的费用。那个费用估计需要一两万。
我在店门口迟疑了一下,终于没进去。
“哈哈,我们吃牛肉面好不好。”我装作随意地说,我内心升起一次愧疚。
“嗯,好呀。牛肉面我爱吃。”小溪欢天喜地地说。我观察她的脸,她满面红光,确实发自内心的开心。我暗自松了口气。
牛肉面也不错啦。前几个月,牛肉面都是我和阿曾最大的奢侈。我这样想,内心说服自己牛肉面也很好。
“小溪,来点辣椒不?”来燕京后,我习惯了吃辣椒下饭。可我忘记了小溪不爱吃辣。我自己加完辣椒后,拿着那瓶辣椒酱问小溪。
“唔......”小溪口里一口面吞咽着,似乎在思考。然后辣椒酱接过去,加了一大勺辣椒。差不多和我一样多。
“咳咳......”小溪再吃面便咳嗽起来,和小时候一样,涨得满脸红。
“哎,我忘记了你不能吃辣。你不能吃辣加这么多辣椒干嘛啊......”我一边继续吃我的面一边抱怨小溪。
“好吃......咳......”小溪呜咽不清地说。
“好吧,由你吧。小溪,你今天应该回不起了吧。你晚上也得住宾馆吧?先说好,住宿费你自己出啊。一天四十。”我可不知道小溪在北京住几天,万一住个十天半个月的,那不要好几百了。
那可是笔巨款。这冤大头我是不出的。
小溪没说话,好像吃面声音也没了。说这个话的时候,我没抬头,谈到钱的问题,我有点不敢对视她的眼睛。我语气尽量放的平缓,波澜不惊。
“问你呐。”我继续低着头说,一边假装吃着面。我夹了一根面条在嘴里,但我没嚼。
“那个,昊哥哥.......阿曾.......阿曾不是走了么,就不要再花钱了吧。”小溪的声音低的像蚊虫。
“什么......”我吃惊地抬起头,看见了小溪被辣得通红的脸上充满了娇羞和温柔。她的手中的筷子在碗中拨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