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在听涛苑中另设小厨房?”吃惊之下,反倒令顾氏莫名一征,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方才自己好像提议大厨房中的日常,身边这位居然能直接联想到了另辟内厨房一事,实在是……有意无意间转向了身侧已然靠前半步的陪房妈妈。
显然丁妈妈还是比自己更为老道些许,不过迟疑片刻便一个安稳地眼色暗示自己,即便此刻答应了这位也是无碍。当然详细内情,还需一会儿抽空再尽数告知便可,看明白了妈妈眼中的暗示,顾氏心中那才刚绷紧的神经,不禁随之放松了下来。
倒是面上余留的些许讪讪,不觉一旁听全了两位奶奶对话的厨房管事三人,都禁不住偷偷抬眼。还真是名不虚传,这乡野长大的二奶奶的确是上不了台面,不过领着一月二两半的分例银子,就能惊慌失措到了这般地步。
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再说了厨房里下人们的月钱,其实也不全都是各自可以领足的,自从柳姨娘接手府中大权开始,这多出来二成到时候自然就奉到了那位的面前,就是各处的管事妈妈也不例外!
大家对这惯例也早就习以为常了,原因也是简单的很,就算扣了二成的分离,但郡王府中的分例还是高出旁的官宦人家近一成。当然也有人想着就算是为奴为婢,在这王侯之家更有奔头,有道是宰相的门人七品官,何况还是本朝唯一的异姓郡王府。
所以,当年只须柳姨娘一通言语。原先在外面也是收获颇丰的几个厨娘。便立马转投到了府中领差。其中虽不是全都签了卖身契。也足有过半已算是府中的半个下人了,到底这短则五年,长则十年的契约可都在府衙备了案。
要说如今大厨房内的厨娘们也罢,还是这几个管事之人皆是莫名忐忑,若被两位新上任的奶奶嫌弃,不但这份做惯的差事保不住,就连自己家中先前托人送去各大铺面做事的家人,也必将被一并撵了出门。这便如何是好?
实在不成要不要主动在两位奶奶面前,提醒一句有关往日柳姨娘克扣二成分例挪为己用的事?还是她们两位也有一般的心思,只是此刻当着众人的面,却是不便张口问及?真要如此,咱们贸贸然提起反倒坏了大事,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底下躬身站成两排之人虽不便言语交流,但这眼神之中的忐忑与不安,却已说明了问题。不用问也知其中必定有些许不妥之处,只是眼下自己一门心思要拉了郑氏入瓮,确实不便再牵扯更多。
殊不知。这郑氏居然是个拎不清的,只晓得一味的退让在后。却不明白此刻已是大权在握,必得一通明火震住这些个下人,往后再要收紧人心只怕不好办!
可这位却是只知躲在风浪背后,对之前姨娘的纵容视而不见,索性来了个眼不见为净的愚钝之法,一时之间倒叫自己这个提议之人颇为棘手。
说她愚钝的同时,也不禁为自己之前的信心十足,苦笑着摇了摇头。到底还是低估了这位的胆怯之心,竟然简单如斯都前怕狼后怕虎的不敢动真格,这偌大一份家业落在她手中,可怎么是好噢!
片刻的沉吟,这位大奶奶好似相通了一般,悠悠抿了口热茶方才继续道:“既然二奶奶想着日常饮食都在听涛苑中,也是无碍。”一抬手指向那旁正低垂着脑袋,心中纠结无比的厨房管事:“你且将原先府中的日常采买银子分出二爷院子里的那份,自下月初起便直接交由二奶奶身边的大丫鬟便可。”
看了眼一旁的郑氏正满带感激地频频朝自己颔首,原先还残余的那丝怀疑也顿时烟消云散了,果然是个不通晓事理的糊涂人。这偌大的权利都摆在眼前了,居然还有一个劲往外推的道理,不过遇上自己这么熟悉庶务的妯娌,你还真是无需多花费心思咯!
不过一想到,往后这位是再不会碍手碍脚,但凡有自己发号施令之处,只怕这位惟有乖乖点头认同的份,心中就美得不行。顾氏这里是心生得意,不但是脸上的喜色顿显,就连举手投足间的动作也越发地放开了。
但见一旁的副管事欲退过一边,悄然而退,这旁已是清咳了一声当场阻止道:“我这里还未交待完,都莫急着回去。往后这厨娘的月银还按原先老夫人还在世那般,掌勺的两人给二两银子,多出的几人一并都降了二百钱,暂且定个一两八钱吧。至于日后各处主子们另外给的打赏倒也无碍,还按先前那般你们尽管收着就是了。”
如今再说什么也是多余,那旁的管事妈妈也是极有眼色,忙不迭赔笑补充道:“大奶奶说的在理,既然掌勺的厨娘都降了月钱,其余之人自然也得跟着往下挪一个等,两位主子尽管放心老奴这就回去拟定了新的章程,等晌午时分就亲自给奶奶们过目一二。”
倒是不含糊,一口气就剩下了每月近十两的分例银子,一年下来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与之前足有八人领着二两半的月钱相比,如今一下子就去了六人共四两二钱,再算上那两个掌勺之人的一两整,最后那底下也都随之降了标准的丫鬟、婆子,更是为数众多。
只见郑氏面上掩饰不住的吃惊,这旁的顾氏心中越发是沾沾自喜起来,瞧见没打理庶务就该如此雷厉风行,出手果断!这大厨房不过是给余下各处的管事们提个醒,这回我大奶奶可不是做做样子,走个过场罢了。而是真正打算收一收这府内众人的心思,切莫以为后院那人还有重新回归的一日,她已是昨日黄花,再不复当年咯!
一通翻看下来,单是各处的花名册就足足摞了半尺余的样子,看在一旁郑氏的眼中除了吃惊还是吃惊,倒让这旁的主仆两人俱是暗喜在心,待让人传了午膳摆在离正院最近一处的花厅之中,才听顾氏满是关切地问道一声:“他二婶可是看得眼花缭乱?”
“不瞒大嫂都有些困乏了,要不午后我也不去了,只借了余下的花名册回去慢慢翻看,可成?”一旁的郑氏又怎会听不出这位的意有所指,分明就是嫌自己碍手碍脚,她这大奶奶的威风不曾摆得十足。
再则说了,厅内就她一位主子中间坐定,威慑之力远远高出顺便带着自己这么个,一问摇头三不知的强上倍余!
别看这位在心底里是乐翻天,可客套之词还是不会吝啬,不免三推四推了一番,方才勉为其难地重重点了点头:“也惟有我再辛苦一回了,不过公公那里他二婶……。”
“都怪我不懂庶务之事,累了大嫂辛苦,公公那里还望大嫂多多替我掩饰一二,才好。”反倒是求得自己莫要声张,这位究竟是真的愚钝至此,还是……一个转念立马就想明了好些事,我说当初二爷怎么如此厌弃,原来不是病秧子的传闻,而是真的愚钝不堪!
有基于此,这顿饭俩妯娌倒是用的格外融洽,一个是满腹的欢喜不言而喻,另一旁却是满脸的纯真之态,看在顾氏身后的丁妈妈眼中亦是长长舒了口气。
老天保佑,这位二奶奶还真如传闻中只是病秧子的话,反倒不及如今这般,万事愚钝的更好摆布。由此可见,这主事之人的位置落在主子手中也是早晚的事儿,原本思量着如何借着二奶奶的手,拉拢各处的管事妈妈们倒也不必了,因为有了确实的权力,哪还有那不长眼的敢背后使坏?
柳姨娘昔日留下的影响,只怕不出年节就可荡然无存咯!
果然不出意料之外,午后那贯通两进的穿堂就没再打开,而陆续回事的管事妈妈们,也较之早上那几处的愈发规矩三分。倒不是真怕了这位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而是在她们看来被郡王爷定下打理庶务的二奶奶,十足是个无用的花架子,倒不如早早凑近了大奶奶顾氏身边来日才有好果子吃!
至于此前还被众人高高捧起的柳姨娘,此时听了心腹之人回禀直接顺过一个,上好的粉彩点金盖碗当即就砸向窗棂,吓得才欲继续往下的丫鬟,生生倒退了两步再不敢凑近身旁。
这脾气真被郡王爷宠得没边了,这般一整套上好的粉彩茶具,硬是短了一件,往后漫说是拿出来待客了,就是自家用着也怪可惜的。
正当大丫鬟打算唤入了洒扫婆子,进屋清理一番之际,却被柳姨娘一把拽住,低声吩咐道:“不许声张,你自己扫了就是,回头等大奶奶随了大爷前来时,你见机行事便好。”
难不成还想栽赃嫁祸?那可是你嫡亲的儿媳,不过……也对,这天底下最难相处的两个女人,不正是婆媳之间的关系?自己还真是反应迟钝,但你自己要作践如今正得势的大奶奶,非拉上自己垫背却是不能,而且是断断不能够!
好不容易才捱到了今日,怎么可能放弃府中的好日子,别回头栽赃不成,反倒把自己一条小命给搭里头了。想到此中环节,自然而然就想要走一趟大奶奶那里,好尽快说明了详实,也算自己投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