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悔莫及,是啊,到底能得了这么一个良机,可彻底从他们兄弟之争中脱身而出,无论于少主也好,还是他们这些追随之人而言,都是那上上之策。
历来参与这储位争斗者,到头来便乌有几人能全身而退,何况那位嫡次子的身份,只怕是无望了。另外一头既是嫡长子,还是同样文武双全的,除了为人多疑且薄情外,便再寻不出一丝的纰漏来。
说来这两样不免让人望而生畏的秉性,实则也与当年后宫之争不无关系。因此,当今圣上不免心有愧疚,不及发现端倪才使得这兄弟俩,早在幼年之时便尝过了失母之痛。
因此,对于先皇后所出这两个皇子,皆是宽厚有加。在其看来这多疑与薄情,也都因当年之事而起,归根结底还是那祸乱后宫的吴氏姐妹,方才是这罪魁祸首!
虽说最终他吴氏一门祸及九族,被自己一道圣旨灭了干净,但先前发生之事,却是再难挽回。所以,大皇儿的性子略有些偏激,也是情有可原。
谁家九岁的孩子,遭受了这般无法愈合的伤痛后,还能毫无变化依然如故的?就连当时年纪未满六岁的嫡次子,亦是一改往日的天真模样,只怕也是因此变故所致。
想着两个皇儿那时所受之苦,当今那位便软了心肠,即便到了兄弟都过了及冠之年,尚未命两人各自去到封地。不过这兄弟俩,也都是聪明之人,虽在这内外两城中置办有铺面、房产,可两人却好似商定过一般,居然乌有一人在帝都安身。
嫡长子始终落脚京郊的别庄,而年纪小的那位更是退在了京畿境内。只是旁人又哪里晓得,这嫡次子并非半步不离,紧守着京畿这片地界,而是时常乔装出游。而在他府邸内‘坐镇’的那人。却不过只是个替身罢了。
若是认真论道起来,就连此刻身在回京途中的郡王长子,单晏也不曾获悉半分。倒不是为防着这位昔日的‘好友’,而是朝中那多少双眼睛紧盯着不放。还有自己那位一向自持颇高的兄长。
而这替身更是被其养在府里,足足有十年岁月,显然那位对自家兄长的防备之心,是由来已久。然而,这一切的根源却都因当年那桩小事所起,时光若能倒会,只怕是早早避去了自己的封地。
然而,这一失策在那位眼中,又何尝不是另一个契机。既然你无容人之心,我便有心与你一争也是被逼无奈。不得不为。
至于当今那位是否心知肚明,兄弟俩也都没有把握。若说真是早有所料的话,只怕是早早就命了他们各自回去封地,但是要说完全不知却也不能,当年这位也同样是兄弟之争中的胜出一方。又怎会全然不察?
因此,在单晏看来这皇家之事,还是少插手为妙,自己不过是将当年的人情还上,也就撩开此间之事,直到大局彻底稳固后,再回京城也是无碍。
“本来这京城之中。也无可留恋的,若不是那位的人情实在是不好还,我还真想就此一走了之,再不回来了!”放下书信,两手背在身后,来回踱了两步仰天一叹。
一旁的段师爷尚未开口。就听得那头也同时撂下手中账本的叶师爷,低声念叨一句:“怕是少主这趟,也未必好走。一来,这国公府的威望也已是大不如前了,想必那些个不长眼的。也正打算趁乱大捞一笔,若是贸然出手怕是有碍少主的名头。二来,便是晋王哪里,定然不会毫无动作,单这两方的情形,便不可不防!”
“晋王那方倒是不会做的太过,惟有这京城之中获悉此等内情的商户们,却不容小觑!”冷哼了两声,方才继续道:“只怕昔日那落井下石之人,尚未死心才对。倒也无妨,小爷我就陪你耍上一回,刚好也收回几成利钱来!”
“少主莫不是怀疑,当初外城中与您争夺那铺子的侯……。”
“自然正是那位,仗着他家出了个得宠的妃子,便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无论是京畿境内,还是这京城之中万事都有插上一手,可惜了他们家祖上传下的家业,怕是就要坏在他的手中!”
难得听自家这位如此直截了当,坐下两位幕僚已是不有自主地对视了一眼,这才双双望向这方。只见这位是不紧不慢吃了口茶,润润嗓子,方才开口接着道:“本就是个贪心不足的,再加之他那胞姐这几年在宫里正得势,便生出这等的心思来,早前强占了那外来客商的绸缎庄,整整四成的股份不算,如今居然要置办了铺面,打算自己开商号,更是可见一斑了!”
“绕是有个在后宫一手遮天的姐姐,又能怎样?单说这京城里的老字号,哪一家背后没有几个依仗!再说了,如今这两位先皇后所出的皇子,便是因为当年后宫那……姐妹俩,方才遭了丧母之痛!”说到那祸乱后宫的吴氏姐妹,大家就好似约定俗成一般,皆是抬手张开五指比划一二,取个同音的五字,作为替代。
此刻的段师爷也不例外,待这旁略微点了点头后,他方才继续往下言语起来:“当年那桩也算是大案了,只是碍于帝王家的颜面,这事到底只能另外寻个由头。说句实在的,若没有少主您的提醒,只怕老朽与叶兄也是一知半解,压根无从知晓这其中的隐秘。”
“说到隐秘,倒是另有一桩需得给少主您提个醒!”那旁忙不迭点头插入一句的叶师爷,到了此刻自不会故作镇定:“当初外城之时与我们向争的,还有一家才刚在京城落脚不过数年之久的商号。”
“哦,叶兄所指的可是东家祖籍南方的霞光阁?”
“正是这家,不但如此之短便可在内城站稳脚跟,让人为之一震外,更有一桩恐怕也得重新审视一二!”
听到这里,漫说是相邻而坐的段师爷了,就是这旁上座的单晏都不免抬了抬眼:“如何?他家除了有些独特的造势之能外,还有什么令人叫绝的手法不成?”
“若说年前随了少主离京之时,再无关注过一二,但如今这消息传来,确实叫人为之一震!原来,那一片被外来商号占据的所在,昔日里整体的规划,便是得益于他家的倾囊相授!”就见,那旁的叶师爷是刻意放慢了速度,缓缓道来。
落入这旁之人的耳中,不由得是敛了敛眉头:“这溢州城的小商号,也能想出这等应对之法,不可谓……等等,这溢州府城可是距离那渲城不到三日的路程?”
这里话音刚落,那头也是手脚麻利,直接翻出南方各地的舆图铺展了开来:“不错,而且这两座府城早在先朝那时,不过都是人口不足十万的下府罢了。然而到了圣祖爷得了天下后,兴农劝桑,于民休息,方才有了如此的景象!”
“而这两座城池的所在,却是未曾挪动过半分,再加之逐渐外扩最终使得两者之间的距离,也已是越发近了。”比出两个指头,微微笑道:“若是用上单骑顶多只须两日,便可到达。”
见这旁缓缓点了点头,更待再补上一句的叶师爷,尚未开口接着言道,就被身旁的段斐抢先一步,低呼一声道:“我说那渲州城中的半条异于别处的街面是哪位的手笔,原来却是他家用来试手之作!”
“嘶!这般说来,那霞光阁的东家便绝不是个简单的主,居然在许多年前就已想出了这等的……可为何只改建了半条街,以他家当初的实力,难不成就买不下这么一条位置略显偏僻的街面?”
“我当初也有疑问,既然有此绝妙之法,为何只改了一半,此后屡次使了人去问,亦是打听不出半点消息,那些个租用的店主都好似锯了嘴的葫芦般,一概是一问摇头三不知!如今看来,还真有几分似京城那片的情形,若不是叶兄你用了不少时日暗中探访,只怕也是无从得知分毫吧?”
的确,闻言已是缓缓颔首,再看这旁静静望了一眼京城方向的少主,此刻却已开口接到一句:“我当初就觉得他家能想出,借助这比试才艺的法子,迅速打响自家名号的确不错。而今看来,怕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唯恐被京城那些老字号看出了端倪,才将那片地界的规划之功一并归在另外两家的名下,却也不失为避其锋芒的最佳之选!”
才刚说罢这句,就见他立马是话锋一转:“叶先生可还记得那个助我们南方之行的小哥?”
“少主说的是那颜家半大小子?”这屋里唯一不曾亲眼见过先前少主口中有过提及的颜家小哥,不免茫然出了会子神。方才不正说着那霞光阁的东家,很有些经商的手段,怎么又扯上了那南方普通商户家的半大孩子了?
却只见这旁之人缓缓点了点头:“你说这两家皆是南方人士,又都是如此懂行,而且早先霞光阁也不过只是这溢州城中的小商号,以叶先生来看,究竟是哪方的经营之道更为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