雌父去世……惨……关系变好……亲近……恨意……被抛弃……
时叙单手撑住身后的床铺,他感觉自己心跳的速度至少加快了一倍。
在那个简陋的仓库里,白桐说的关于景渊的话语,恐怕是真的。
内心充满憎恨的白桐,为什么会如此相信一个人?儿时被亲人抛弃出卖的白桐,为什么会如此相信一个人?疯狂到企图重现黑暗年代的白桐,为什么会如此相信一个人?
除非那个人,不光和白桐有相似的过去,而且做过白桐想干却没能干的事情。
白桐想干什么?白桐还能想干什么?
依白桐的性格,他一定想杀死自己的雄父和雌父!是那两个人将他带到这个残忍的世界,是那两个人把他卖给别人,更是那两个人差点毁了他的一生,或者说已经毁了他的人生!
时叙被自己的猜测震惊得无以复加,他一下子坐正身体,掐住景渊的肩膀,问道:“景渊,当年,究竟是景琰杀死了于骁,还是你杀死了于骁和景琰?”
于骁是景渊的雄父,景琰是景渊的雌父。
刹那间,景渊有些恍惚。这两个陌生而熟悉的名字,又一次在耳边响起,那份被岁月安葬的记忆,那两张逐渐模糊的脸孔,那些早该遗忘却尚未遗忘的东西,重新被唤醒了。
“我……”景渊抬头看着时叙,缓了缓道,“我没有,那是我的雌父啊,就算……我不会杀他的。”
听景渊这样说,时叙顿时明白了:“是你杀了于骁,不是你雌父。”
“……”景渊张了张嘴,他想说点什么,他应当说些什么,可他开不了口。那是他不愿提起,又无法改变的事实,他不愿让时叙知晓,但也清楚他难以将其保密一辈子。
“白桐告诉您的?”景渊舔了舔嘴唇,他的措辞明显避重就轻,“直到今天,白桐依然认为是我杀了自己的雌父,不论我解释多少遍,他还是只相信他自己的臆想。”
景渊否认他杀害了景琰,却刻意略过了于骁。
时叙感觉自己已经拼凑出大半的真相,他难以置信且迟疑地问:“所以,你杀了于骁,而景琰顶了你的罪?”
景渊极快地瞄了时叙一眼,对时叙的说法,他没有展现丝毫可以称之为惊讶的反应。不过,时叙注意到,景渊的神情中流淌出少许不易为人发觉的复杂。
“也许吧。”景渊低下头,双手握拳收在他自己的大腿上,“我跟您谈起过我的雌父,您还记得吗?我当时说,雌父忍无可忍,杀死了于骁,但实际上,那个忍无可忍的人是我。那天晚上,于骁给我挑了结婚对象,在雄父面前,一名雌虫是没有自主权的,因而我不得不接受他的安排。
“可是,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管要我付出怎样的代价。那就像一条导|火|索,让我的忍耐冲过了最高值,必须爆发。我们争执起来,我也很难讲我当时到底是无意,还是存心,总之我勒断了他的脖子。”
景渊所说的话几乎颠覆了时叙的认知,不过,在感到意外的同时,时叙又觉得那的确合乎情理,是景渊能做出来的事。
时叙轻声问道:“那景琰呢?”
提到自己的雌父,景渊微微地笑了一下:“我的雌父是一个软弱的人,自我懂事之后,我就在思考,他什么时候才会受不了那个人粗暴的对待。如果我对您说过,我雌父有为我抗争过,那统统是假话。当然,与于骁的厌恶不同,雌父更像是漠视我,即便我常常自欺欺人,有时候骗到我自己都信了,然而,更多的时候,我知道我的雄父、雌父——我最亲爱的两个人,没有一个在乎我。
“你要怎么使自己相信,一个月都难得跟你说一个字的人是爱你的?我说服不了自己。我完成基础教育后,家里不再支持我去念军校,因此,我之后的学费全是由兰诺资助的,同时,军部的切尔西元帅也帮了我不少忙。从进入军校开始,我尽可能减少回家的次数,可是,只要于骁要求我回去,我就必须乖乖准时出现。
“我杀死了自己的雄父,这一点白桐没有骗您,是我撒了谎,但我真的没有伤害我的雌父。那天,回到军部宿舍,我一夜未睡,一心等待警方来抓我,却没想到,第二天等来了我雌父杀害雄主、随后自杀的消息。”
景渊的声音渐渐哽咽:“他给了我生命,又代替我死去,可笑的是,那一刻,我竟然不敢确定,他选择自杀,是出于对我的爱,还是因为生命于他早已成为负担,他想要了断一切。无论如何,我更愿意相信,他爱我,或许为了我,他终于坚强了一次。
“我本来不打算向您坦白这些,但您现在知道了,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我尚分辨不出自己是否爱上了一个人,因为我的恨比爱来得更早。那时,我恨您,也恐惧,您懂这种感受吗?这个世界太冷酷了,没有人爱我,却要让我爱人;我从没有得到的东西,却要我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另一个人。”
景渊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栗起来,他用左手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声音又涩又抖:“我不想爱您的,但却抵抗不了这颗心的喧嚣。时叙,我不单单可以为您而死,我还因您而重生过啊。我发誓,我发誓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对您有所隐瞒了,就拜托您,求您,原谅我,最后一回。”
景渊维持跪姿,腰一塌,颓然坐到自己的脚后跟上,他的泪水陆续挣脱眼眶的束缚,滚滚而下。
那是一段既超乎时叙的预料,又难辨是非曲直的旧事。
能以此责备景渊吗?
景渊固然不是一个无可指摘的人,可他并不是悲剧的成因,他更切近受害者的身份,而非加害人。倘若景渊未曾做出反抗,假设他接受了于骁替他选定的雄虫,那么他和时叙都将失去以后的诸多可能性,他们会错过彼此,变成两条平行线,再也没有互相交叉的点。
也许时叙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他的家世与性别早已注定了他不必为生活操心,纵使没有景渊,他也能遇见很棒的对象,依旧会被人尽心爱着,只是,他大概不会感到如同此刻这般强烈的羁绊。
真正痛苦的人,唯有景渊,事实上,光是景渊跟大环境格格不入的个性,就足以令他自己感到极端的压抑。
冷漠的家庭给人刻下的烙印是不可磨灭的,暴力投射于人心上的阴影同样是久久不散的,对于景渊而言,能够不困于昔日的怨恨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时叙一步跨下床,站到景渊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瞧着跪在地上的雌虫。
雄虫的靠近似乎让景渊有些紧张,他耷拉着脑袋,一手握着另一边的胳膊肘,默默哭着,不声不响的,只有肩头不时轻微地抽动一下。
“我偶尔会怀疑你是故意的。”时叙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放纵自己先前窜起来的怒火一溜烟儿跑了个精光,“我每一次生气,你好像总能随意化解,甚至反过来,使我觉得抱歉。”
景渊抬起头,他的目光从时叙的脚尖一路上行到时叙的双眼,中途仅仅在时叙的小腹那一块稍作停留:“不,您有什么好抱歉的?如果您对我产生误会,肯定是由于我做了不清不楚的事情,那自然是我的过错。”
“是吗?真心话?那你哭成这个样子不是给我看的?雌虫不应该流血不流泪么?”时叙皱了皱眉,伸手抹了抹景渊的脸颊。
“对不起,雄主。”景渊吸了吸鼻子,他自己又赶紧胡乱地往脸上擦了两把,他的眼泪是止住了,可泛红的眼尾和湿漉漉的睫毛仍然使他看上去犹如受了欺负一般。
“好了,不是说过你可以叫我的名字吗?”时叙俯下身,扶着景渊的小臂,将人拉起来,“你雌父的事不能怪你,既然过去那么多年了,你也别多想了。”
景渊听话地点点头,他瞥了时叙几眼,慢吞吞地张开手臂,环住时叙的脖子,见时叙没有拒绝,景渊才心满意足地将脸埋进时叙暖洋洋的肩窝。
景渊的整套动作慢得仿佛进入了别人的领地、小心试探对方底线的猫科动物,再加上景渊攀附着时叙的姿势,时叙抚了抚景渊的后背,他不禁生出一种自己正在哄树懒宝宝的错觉。
虽然时叙一向认为自己同景渊差不多高,但严格来说,景渊还是比时叙略高几公分的。两人拥抱的时候,时叙喜欢把自己的下巴扣在景渊的肩膀上;景渊则显然特别中意胸前埋脸的姿势,可惜他的个头有点过分了,是以退而求其次,景渊常常把脸强行蹭到时叙的脖颈和肩膀之间。
不过,大鸟依人的雌虫着实挺可爱的。时叙愿意作证。
雄虫芬芳的味道似高温温泉冲刷景渊的身体,景渊一面陶醉地舔|吻时叙的虫纹,一面带着鼻音小声道:“其实,我更喜欢喊您雄主。这个称呼可以带给我归属感,它意味着我是属于您的,除我之外,别人无权这样喊您呢。”
“这都随你,反正我不要求你使用敬称。”时叙偏过头,亲了亲景渊的发顶,他搂紧景渊的腰,两人的身体一下子贴在一起。
时叙和景渊同时一怔。
“这个……我……”景渊尴尬地看看时叙,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显著的部位,脸色发红,委婉道,“我们分开很久了,成熟的雌虫比较敏感……”
“嗯。”时叙微微一笑,他暧昧地哼了一声,用大拇指揉了揉景渊的嘴角。
景渊咽了咽口水,又咽了咽口水,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时叙的双唇,继续咽口水。时叙被景渊的反应逗乐了,他抚摸着景渊的侧脸和下巴,凑上去,温柔地吸|吮景渊的下唇。景渊抗拒不了自己的雄虫,他顺从地张开嘴,迎接时叙的入侵。
一吻结束,时叙用额头抵着景渊的额头,两人的喘息声交织成一首缠绵迤逦的曲子,霸占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我现在抱不起你,”时叙耸了耸自己尚未痊愈的肩膀,吩咐景渊,“躺床上去。”
景渊迟钝地看向时叙的左肩,他昏沉的大脑渐渐变得清晰,对了,时叙身上还有伤,况且,时叙适才在台上连续打了七八场,一定累坏了。
现在时间也晚了,时叙应当好好休息。
想到这儿,景渊偷偷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对时叙道:“雄主,我可不可以先去洗个澡?”
时叙半眯眼睛,奇怪地问:“那很重要吗?”
景渊亲了亲时叙的鼻尖,坚持道:“我想洗洗,行吗?”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请求,时叙没有任何不同意的理由,他捏了一下景渊的耳垂,笑道:“当然,去吧,我等你。”
“我很快的。”景渊从自己的行李箱中取了一包衣服和毛巾,迅速闪进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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