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凌一怔,随即道:“不会的,和风不会这样做。”
屋子里窗子开着,微风轻拂,吹过她低垂的脸庞,云漠久久看着她,心里最深处的一角似乎被什么柔化开来,连他自己也未意识到不知何时目光已在改变,这一刻没有了最深层的伪装,他看向她的眼神怜惜而温情。
无疑,她是个痴情的女人。
即使是如此笨拙的男人,她仍选择毫不犹豫的嫁他为妻,甚至打算为他生儿育女,她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这份真情,他竟觉得震撼。
不由得,他追问道:“芙凌姑娘如何确定和风一直想回到你身边,你与他仅仅只生活了一年多而已。”
像是想起了什么,芙凌嘴角终于微微上扬,“我怎么会不知道他呢,五个月前他的生辰那日,我送给了他一块刻有他名字的玉佩,此后那块玉佩他便从不离身,日日擦拭,他曾对我承诺过,芙凌在,和风在,一辈子不分开,和风如今不见了,他一定等着我去寻他。”
她说起那枚玉佩,眼带柔情,云漠看着她,良久没有言语,恍惚间,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滩江水,男人从水中爬起来,想也没想,拽下身上的玉佩毫不犹豫的扔了出去。
此刻再看芙凌面上的温情之色,蓦然间云漠只觉得心头似乎一涩,这感觉太过于陌生,他不觉又看了眼芙凌,顿了顿,像是不经意间问道:“芙凌姑娘既送了和风这枚玉佩,想必和风也送了好东西来讨得姑娘欢心吧?”
回忆起往事,芙凌目光温柔,“我们住在山下,平日里很少出门,能见到的东西也不多,和风是个细心的人,有日不知从哪里寻了块颇有趣的石头送了我,这石头他费了不少心思,我自是喜欢得紧。”和风在那石头上甚至画了两个小人儿,把她拉过来指着给她看,说一个是他是一个她,一辈子都不会分开,那时他们相拥而笑,她嘲笑着他画工太差,小人儿画成了树枝,他则信誓旦旦的向她保证,下一次一定要画好,还要画个小鸟儿送她。
可如今,他早已不在身边,下一次又在何时?
她轻声叹了口气,却未注意到云漠目光中的锐利,“除了石头,他有没有送别的东西给你?”
他话音刚落,门外忽然想起敲门声,随即何洛的声音传了进来。
“公子,您上次看中的那套茶具送过来了。”
云漠眉目一紧,顿时起身向芙凌道;“我先出去了。”走出两步又停住,转身看着她的眼,“芙凌姑娘别太过于忧心,寻找和风毕竟还需要时日。”最终,所有的事都会有一个了结的。
云漠开了门,何洛见他出来,眼神暗暗向旁边的房间示意,云漠点了点头,随即进了那间屋子。
虽是白日,然而屋内却门窗紧闭,云漠刚走了进去,便听见“咚”的一声响,他望过去,便见一全身着黑服的人跪倒在他面前。
虽是男装打扮,但是身形窈窕,腰肢细弱,一看便知是个女人。
云漠冷笑一声,像是没有看到那个女人一样,径直在最里间的座上坐下,何洛奉了茶水递给他,他悠悠喝完,这才看向那个仍跪在地上的人。
“知道我为何要见你么,疏影?”看着那个身影,云漠淡声问道。
疏影头仍紧贴着地面,冰凉的触感却不觉得冷,反而在听到男人的声音时让她打了个寒颤。
“疏影做错了事,该受到主子惩罚。”她不敢抬起头来,在见到那个叫何洛的小孩儿带出来的信物时,她就知道她再也逃不掉了。
云漠走到她身边,勾起她的下巴,“我不会惩罚你,你的勇气倒是让我佩服,只是可惜了那个男人,谁让他跟你待在一块呢。”
疏影浑身一抖,“主子,请您放过他,向清行他什么都不知道!”
云漠目带笑容,贴近她的耳旁,轻声道:“这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疏影身子一软,瘫倒在地。
云漠只微笑着看她,身形一转,回到座上,对何洛道:“茶水凉了,再倒一杯吧。”最终的结果定是他要的,他有足够的时间让她思考。
果然,下一刻,只听疏影道:“疏影但凭主子吩咐,只求您……不要伤害他!”
他悠然一笑,“疏影,向清行的命是在你的手上而不是我,只要你听话他就会平安无事。”
疏影咬牙道:“是。”
“听说过林净尘这个人么,他是武林盟主林远棋的独子,如今此人就在这镇子里,接近他,混进盟主府,这便是你要做的。”
疏影恭敬站起身道:“属下知道了,属下告辞。”
云漠摆摆手,“把你的夺魂珠放下后再走吧。”
疏影紧握拳头,终于道:“是。”
屋子里,芙凌倚窗而立,云漠似乎对她与和风的事甚为关心,她摇摇头,罢了,既然他帮助她寻找和风,她说服过自己不能再有所猜忌,抬手摸了摸干涩红肿的双眼,这个样子竟然被他看到了,她不觉掩面,脑子里蓦地想到云漠问得关于和风送她的其他东西,和风送她很多东西,好看的树叶,新鲜的果子……他送得东西真的很多,唯独这块石头她一直贴身带着,其他的都被她放在山下的屋子里保存着,她伸手到衣兜里,然而蓦地脸色一变,那块从不离身的石头不见了!
她顿时一急,忙去屋子里所有可能的地方寻找却一无所获,和风已不在身边,这是她唯一能睹物思人的物什,她急得红了眼眶,细想之下,今日除了去那奴隶场没再到过其他地方,她面色一凛,忙推开屋子向外奔去。
奴隶场此时已没有什么人,巷子冷清得很,她仔细的察看每一个角落,在曾走过的足迹上再次翻找,然而依然没有见到那块熟悉的石头。
可是不甘心,她不能把这块石头丢了,一遍没找到,再次从头开始又找起了第二遍,这样不知寻找了多少遍,直至日暮她依然什么都没有找到。
芙凌终于死了心,怅然若失的往回走,此时天色微暗,她漫不经心的走着,有一瞬间觉得精疲力尽,想放声大哭,她找不到和风,找不到和风送她的石头,她对他唯一能念想的东西也没了。
身子忽然被什么绊了一下,她身形不稳,眼看就要摔倒下来却被人及时扶住,“姑娘,仔细些脚下,天色已晚,还是稳当些好。”
她抬眸去看,眼前的男人样貌有些熟悉,却是白日在奴隶场遇见的那个救人的男子,男子的旁边赫然站着的就是那被救下叫做春月的姑娘。
男子见她站稳后便松开了她,转而向春月道:“姑娘,别跟着我了,天色已黑,姑娘还是找个地方住下为先。”
那春月却摇头,“春月好不容易追上公子,怎能任由公子离开,公子是春月的恩人,就带春月走吧,春月一定好生伺候公子。”
男子皱眉,“在下说过了不需要人伺候,春月姑娘何必执著于此呢?”
春月美目微红,模样楚楚可怜,“春月本就是孤身一人,就是离开能去的地方又有哪里呢,求公子不要抛下春月。”说着就去抓男子的手臂,泫然欲泣,“公子可怜可怜春月,就让春月跟着公子吧。”
男子家教甚严,何曾被女人如此接近过,春月的手指紧挨着他,似是无意间在他手背上摩挲,他顿时面红耳赤,羞得急忙挣脱猛然后退,春月触不及防,蓦地跌倒在地,泪眼看着他,“看来公子是真的无意带上春月了,既是如此,是春月福薄,春月不敢强求公子,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春月知道前面有间茶铺,就让春月请公子小酌一番以示饯别吧。”
男子松了口气,她不再痴缠就好,“好,小饮一番后,就此别过。”
男子跟着春月离开,芙凌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往回走去,然而蓦地她脚步一顿,夜黑风高之时,果然不太平,那两人身后几个壮汉悄声尾随,而那春月又不时往后看几眼,目光正在那些壮汉身上,月色之下,芙凌看到春月转而看向男子时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这男子似是个善心之人,路见不平,总不能视而不见。
芙凌思虑片刻,也暗自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