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氏虽然十分厌恶云梦双母女,但她也知道女儿劝得对,她作为云家的女主人,还是得体体面面筹办婚礼,而且还要把婚事半得风风光光的。不过她也想好了,一切按照以往的惯例公事公办,哪怕当下的物价与十几年前云平阳成亲时不可同日而语,她也一律照规矩来。
钱氏虽然疼爱云梦双,但她的娘家早已没落,她的嫁妆本来就不多,再加上她一心顾着儿子娶媳妇,自然能省一分是一分。因此,云梦双的嫁妆看起来虽不少,值钱的除了云辅给的两块地,几乎没有其他的。
云居雁知道许弘文母亲的脾气,想来云梦双的家底若是抖了出来,恐怕日子不会好过。对这事,她虽称不上幸灾乐祸,却觉得有人能分散云梦双的注意力也算好事,毕竟她有事情做了,就不会时时想着害人。
因为离京前一天云居雁对父亲说的那些谎言,云平昭虽没有揭穿她,但心中总是不满的,所以云居雁尽量做一个乖女儿,平日里不是帮着许氏处理家事,就是在自己屋里学做女红,偶尔的时候与抚琴一起吹吹箫,弹弹琴。
转眼间,夏天里最热的几天过去了,而云梦双的婚礼也越来越近了。这一日,云居雁正与**桐在一起做袜子,有丫鬟来报,昌邑侯府送来了贺礼,同时给府里的每个姑娘、公子都送来了新奇玩意,大家正在一处看。许氏叫她们二人也过去。
昌邑侯府与云家原本并无密切往来,不过不久前沈子寒既然来了云辅的寿宴,他的家人给云梦双送结婚贺礼勉强也算说得过去。不过当云居雁看到那一个个木桶,便知道东西可能是沈子寒接着家里的名义派人送来的。
在旁人看来。昌邑侯府用木桶装了胡人的东西当礼物送,很新奇。也很奇怪。只有云居雁心中明白,这些是软木桶,用来储存葡萄酒的。老穆临走之前虽然也留下了木桶子,但那些都是他来了永州之后自己做的,从木质到做工都不能与吐蕃当地的相比。
**桐在庄子里的时候见过酒桶,因此忍不住悄声问云居雁:“大姐,这些桶子怎么和老穆家里的那些那么像?”
“木桶不都是一个样,哪有什么像不像的。”云居雁打算敷衍过去,心里却忍不住疑惑。她打算试着酿葡萄酒的事没人知道。就连她与寿安寺的住持说好,等葡萄熟了,她去庙里摘取,也只有她身边的丫鬟才知道。就算沈子寒能掐会算。也没理由知道这事。
云惜柔站在角落。一边与云映雪说着话,一边观察着云居雁与**桐。她注意到云居雁的目光并不在胡服、夜光杯等等东西上,却十分在意装东西的桶子。
两天后。寿安寺来人,给云居雁送了一车葡萄,领头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自称是在庙里做零工的,受人之托送葡萄过来。旁人都当她口中的“受人之托”是指庙里的住持,但不知道为什么。云居雁听了她的话,又见她对自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颗心不由地吊到了嗓子口。听到妇人说,若是云居雁有什么零活,可以让她赚些工钱。紧接着又说,以前她在吐蕃呆过几年,云居雁若是想听奇闻异事,也可以找她。
经过葡萄园抓奸细的事,许氏一听吐蕃就犯怵,之前以昌邑侯府名义送来的礼物,她不得不收,若是旁人送的,说不定早就命人扔了。眼见着妇人说个不停,十分瓜噪,她很快就打发她走了,随后对云居雁说:“这庙里的和尚也够奇怪的,派了这么个人过来。再说又不是人人爱吃这么酸的,送来这么多也是浪费。”
云居雁深刻怀疑沈子寒此刻就在寿安寺中。不过这话她不敢对许氏说,只是吩咐丫鬟给各房都送一些葡萄,余下的全拿到她那边去。
想着之前的几次,沈子寒对自己的那份熟稔与亲昵,还有那种莫名的关心,她问许氏:“母亲,以前祖父或者曾祖父与沈将军的家人有往来吗?”
“你曾祖父我不知道,你祖父是肯定没有的,不过昌邑侯与你外祖父倒是有些渊源,不过你外祖父过世后,两家的关系也就渐渐淡了。”说着,她叹了一口气,埋怨道:“人在京城是非圈,虽然适当的低调是对的,但像你舅舅,舅母那般,简直与世隔绝就不对了。”她还在气鲁氏没有人脉让她打听沈君昊的家事。
云居雁心中不解,但也无可奈何,只是劝了许氏几句。
又过了两日,陆氏带着云凌菲回来了,云平阳借口公务繁忙,只是给云平毅写了一封致歉信,而云磊以不能耽误功课为由,两人都未回来。
云凌菲与云居雁自来感情好。她们以客人多,恐有需要留宿的人为理由,索性住在了一起,把云凌菲原本住着的院子的厢房当成了女客休息的客房。
借着赏玩昌邑侯府送来的礼物,云凌菲借机说:“大姐,前些日子母亲遇到一个从京城来的夫人,她说未来姐夫与沈将军小时候是一起长大的,一直感情很好,是近几年才翻脸的。”
云居雁并不觉得沈君昊和沈子寒、沈子遥两兄弟的感情不好。不过有些事不是表面能看出来的,遂问道:“她有说什么原因吗?”
“母亲问了,但她只说不知道。后来还对母亲暗示,说是很多人对于未来姐夫学坏了,都觉得很可惜。宣武伯府的蒋世子好像还说过什么割袍断义之类的话。”
“割袍断义。”云居雁咀嚼着这四个字。当日在雅竹小筑,蒋明轩说得很明白,因为她的缘故,某些人可能已经知道他和沈君昊的关系其实一直很好。
先不说沈君昊在前世的舍命相救,这一世,寿安寺的荷花池内,他并没有扔下她。平日里,他虽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对她,在言语上也是多番轻薄,甚至是羞辱,可行为上,他一直谨守礼数,多次的相遇,每一次的四目相接,都是他主动避让。
“菲菲,你有没有觉得,他其实是装的?”
“装的?”云凌菲放下手中的东西,怔怔地看着云居雁。“大姐,你……”她回头,见四下无人,悄声说:“大姐,你真的很喜欢未来姐夫吗?像书上写的那种喜欢?”她无法理解。她曾不小心听到自己的母亲对父亲说,这段阴差阳错的缘分,很可能让她将来后悔。
云居雁没有回答云凌菲,确切地说,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她爱着现代的他,深爱着,无怨无悔,愿意为他做任何事,但是现在的他与她心中的他是那么不同,特别是当她看到他面对阳光,活生生,五彩缤纷的侧脸之后。
在她心中,她的他应该是安静的,温和的,包容的。
“大姐?”云凌菲担忧地看着云居雁。
云居雁摇头,甩开心中的异样,笑道:“我和他明年就成亲了,难道不应该喜欢他吗?书上写的那种喜欢。”
“大姐,你不知羞!”云凌菲立马涨红了脸。
“听说三婶娘正在物色未来女婿,难道你决定不喜欢未来的……”
“大姐!”云凌菲恼羞成怒,伸手往云居雁的腰间抓去。她知道她那里最怕痒。云居雁笑着躲闪,趁其不备反攻云凌菲的咯吱窝。两人顿时笑闹成一团。
又过了一日,陆家前来贺喜送礼的人到了,先遣部队依旧是陆航。云居雁并没见到他,只是听说陆航去见她父亲的时候遇到了章巍,两人一见如故,谈了许久。
当天晚上,云居雁被父亲叫去了书房。她刚跨入房门,就见桌上摆着一架琴,虽然形状、款式很普通,但看木头的成色,分明与他们在京城看到的那两架琴一模一样,只是这一把要袖珍得多。“父亲,这琴……”
“下午的时候,陆航送来的。”
云居雁不知作何反应。当日在京城,蒋明轩说得很清楚,那两把琴是他请人做了,准备送进宫的。陆航只是他叫去试琴的。
“随琴一起送来的还有这本曲谱。”云平昭一边说,一边把一本琴谱递给了云居雁。
云居雁打开一看,字迹与琴行那本一模一样,曲子是她从未见过的。“父亲,我不明白。”云居雁放下琴谱,指尖轻轻滑过琴身。依她猜测,这把琴应该是用上次那两把琴的余料做的。即便只是余料,若拿到市面上,恐怕也是千金难得的珍品。
“我也不明白。”云平昭说着叹了一口气。琴和谱都是以陆家的名义送给他的,但陆航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这两样东西是蒋明轩送给女儿的。他觉得这事不妥,原本不愿收的,但陆航说,世上没有几个人知道这把琴的存在。若是他实在不想要,可以直接转赠给蒋明轩。
云居雁已经有了一支烫手的凤箫,即便她再怎么喜欢,也不想要这把琴。她记得宣武伯府的贺礼已经送到,应该是不会有人来喝喜酒的。
“父亲,是否可以让我和陆表哥见一见面?我会请菲菲作陪的。”云居雁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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