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看到须臾的时候没有一点表情。
根据昭明的聪慧和敏锐,他即使不能确认那是自己的女儿,难道他就没有怀疑吗?
他为什么不动声色?好像根本就不知道眼前出现的,自己想象了几百遍、几千遍容颜的女子,很像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
唯一的答案:他已经认出来了。他心里很明白。但是他一声不吭。
这是为什么?
我忽然明白了!我完全被七月王姬的归来冲昏了头脑。我一门心思都在七月王姬身上了。我忘记了其他。
七月王姬是昆仑带回来的!是昆仑一见钟情爱慕的女子!昆仑是七月的同父异母的兄长,是她的血亲啊!
他们是一对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恋人啊!
“陛下早就知道了吗?”我问昭明。
“王后为什么不经允许就闯进来?”昭明生气地问道。
昭明有时候出乎意料的冷静让我很恨他。
“陛下既然知道须臾就是我们的七月,为什么不留住她?”我大声对他吼道。
“她根本就不应该回来。”昭明说道。
这就不是冷静了!
这是冷酷!这是冷血!七月王姬是我们唯一的女儿,是我心头的一块肉。
“陛下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这么绝情?七月是我们的女儿!”我说道。
“昆仑,是太子,是大周王室培养的唯一继承人。昆仑,是谁也不能动的。”昭明说道。
“可是昆仑不知道须臾是他的妹妹啊!陛下只要告诉他就可以了!昆仑是有规矩守礼法的,他一定会听陛下的话!”我劝解他说。
昭明沉思一会儿说道:
“王后,你忘了那个谶语了吗?‘红颜祸水,绝色乱闱。’我一直不明白,绝色乱闱是什么意思!当我看到她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不该再回来了!”
昭明简直是昏了头了。
这算什么?
我不顾一切对他喊道:
“陛下,谶语算什么?谶语比得上自己的亲生骨肉吗?难道因为那莫名其妙、不知所由的谶语,就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排斥在外吗?陛下不认就是了!臣婢去认。臣婢才不管什么谶语不谶语,臣婢只要女儿!”
我说着,返身就要出去。昭明冷冷喝道说:“不准王后多事!没有朕的旨意,什么也不准做!”
“陛下!”我抗议说。
“需要朕把你关起来吗?”昭明问道。
自己的女儿不要了!王后也要关起来!昭明真是冷酷到了极点了!我恶狠狠看看他,转身回关雎宫去了。
昭明不让我动,我也不敢妄动。我真想飞马跑到灵州山去寻找须臾。我真想告诉她我是她的亲生母亲。我真想抱抱她,让她知道母亲的怀抱有多温暖。
我的女儿,我的宝宝,我在梦里爱着的七月,她到哪里去了呢?八年了!这个在深宫里面娇生惯养长大的宝宝,是怎么在山林之中成长起来的?她累了怎么办?苦了怎么办?她受了委屈怎么办?赶快找到她吧。昆仑!
昆仑已经出去了几个月了。前些日子有人过来禀报:昆仑在灵州山没有找到须臾。伤心病倒在那里了。昭明听了禀报,恨恨对报信的人说道:“马上派人把他带回来!”
来人说道:“太子殿下不愿意回来。他说找不到那位女子是不会回来的!”
昭明大怒,说道:“传朕的谕命:马上派人去把太子殿下带回来!”
几乎是见到须臾的那一刻,昭明的性情大变了。他变得又阴冷又残忍。提起昆仑像仇人,七月提都不能提。看见我也板着脸。好像我生了一个七月,就是犯了滔天之罪。
当初是谁竭尽心力去保七月的?如果不是昭明,七月也许根本就不会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如今,她成了昭明不共戴天的仇敌了。
看他那样子,我几乎不跟他说话了。
那天昭明出宫去了。一位王亲的诸侯王生了重病,弥留之际,要见陛下。家眷跪地来请,昭明闻讯迅速出宫去看望了。
我在宫里呆呆的,望见襄王远远处过来了。
外臣是不能入宫的。襄王是太子义父,不同于外臣,所以昭明给他特权,随时可以进宫的。襄王看样子是特地来找我说话的,我从他有话藏着的眼神里面都可以看出来。
“王爷过来有事吗?”我问他。
“臣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讲不该讲。”襄王说道。
我冷笑道:“王爷什么时候会这一套了?王爷还有什么话不说的?管它该讲不该讲的?”
襄王说道:“拜托王后娘娘嘴里积点德。要不然臣就不说了。”
我说道:“王爷爱说不说!”
襄王听我这样说,扭头就走。真的不说了!
他一定揣着宝呢。要不然也不会这样。我只好叫住他。
“王爷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大?”我问他。
“跟着娘娘总要学点见识吧。娘娘脾气什么时候好过?”襄王说道。
“快说吧。王爷想告诉臣婢什么?”我问道。
襄王凑到我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惊得我耳朵都聋了!
襄王说道:“娘娘不知道吗?陛下派人,四处追杀七月王姬!”
“这是不可能的!”我冲他说道,“王爷在做什么?”
“信不信由你!我告诉你一声就是了!”襄王说道。
“王爷怎么知道?”我问他。
“七月不是我弄丢的吗?你知道我心里不自在。听说那女子是七月被一个老妪带走了,我就派人到灵州山去搜寻。原本希望找到王姬将功补过,谁知道正好碰上陛下的人追杀王姬!不是我的人出手快,七月王姬恐怕已经死在陛下手里了!”襄王说道。
我简直不敢相信。
“王爷在胡说什么?陛下怎么可能派人追杀王姬?”我问道。
“王后还有什么不相信的?我的人和他们遭遇了。还动手打了起来。后来才知道是柳岸侍卫派的人。你不信去问昭明啊!”襄王说道。
我看了看襄王。他不可能说这样的谎话骗我啊。
“七月呢?”我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