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罢此言,也难免嗟叹良久、泪不能禁。知我者昭明也!他知道我不会辜负他!他也知道我会拼尽全力保护昆仑登基。能得他如此信任,我也算没有白辛苦一场。
“太后娘娘,”柳岸侍卫对我说道,“陛下的事情,臣还会尽心尽力前去搜寻,绝不放弃。臣准备带着人马到别处去看一下。朝廷里面有太后娘娘,陛下也会安心了。我们能够为陛下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柳岸侍卫果然是跟着昭明的人,他不仅忠心耿耿,而且明悉道理。他能够分清楚时局利害,知道保护陛下、忠于陛下应该完成的使命。
我深感欣慰,说道:“如此,寻找陛下之事,拜托给将军。朝政方面,臣婢自然会尽力。”
柳岸侍卫说道:
“臣已经尽力了。臣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会没有一点痕迹?如果陛下真的被劫持,不管怎样也会留下蛛丝马迹。这件事情让臣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臣派出这么多人手,追查了这么多日子,竟然会没有一点蛛丝马迹!”
何止是他?我陷入苦楚的也是这样:大凡一件事情做出来,一定会留下痕迹的!昭明那么大一个活人,怎么会一瞬间踪迹全无?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柳岸侍卫不甘心。他又带着人手,到别处去搜寻去了。已经九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搜寻到的希望,也是越来越渺茫了。
过了九月以后,秋风开始飒飒,天气开始寒冷。我再到北山里去的时候,只能披上厚厚的披风。这个时候,凌阴里面的冰块已经全部用完了。凌人正在安排着打扫凌阴,准备又一年冬季里的采冰藏冰。我从那里经过的时候,凌人低着头,给我行礼。
“太后娘娘,王爷让臣劝您,天气已经凉了,这里寒气太重,不要再到这里来了。小心伤了身体。”杨毅劝我说。
“是。”我勉强应了一声。我知道:随着日子的一步步来临,襄王已经耐不住性子了。他很快就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那是一个金属般焕发白光的午后,我无精打采在宫里的菏心亭里面坐着。满池的荷叶正在以一种无比颓丧的姿态准备谢幕。襄王就在这时,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太后娘娘,身子还好吗?”襄王问道。
“谢王爷关心,还好。”我的话简单,也很苍白。
“太后娘娘和臣议定的期限快要到了。这是陛下的心意,臣不得不遵,希望太后娘娘也能够遵守。”襄王说道。
我的眼睛若有若无,盯着那些准备谢幕的荷叶,它们还有一些残存的力量准备和冬天对抗,可是谁都知道:那是它们的一厢情愿。在严酷的、势力足可以席卷整个世界的冬天,除了败得更惨,它们没有任何出路。
我的沉默都在襄王的意料之中。襄王毫不客气说道:
“太后娘娘想违背和臣的约定吗?”
“臣婢不记得和王爷有什么约定。”我说。
襄王狡诈地笑了笑。
“太后娘娘这话,臣可以当做任性和撒娇吗?”
我命紫陌备置香茗,请襄王坐下。
“臣婢没有美酒,请襄王担待些。”我给他倒了一些香茗。
“有没有美酒没有关系。臣府上多的是。太后娘娘这段日子活得像个什么呢?没头没脑的,像个呆子。去的人只管去,活下来的人,还是要坚强活下来。”襄王劝解道。
他这段日子脾气好得可以。但是我担心很快就要激怒他了。
我脑子里乱糟糟的,但是我还是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任性的、不顾一切、我行我素的我了。我是昭明的王后,天子的母后娘娘。而坐在我对面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可以任性、撒娇的襄王,那是一个把持朝政、主宰朝政的重臣,举足轻重、号令八方的诸侯王,一个一声断喝、可以决定我和昆仑命运生死的人。
“莫离,这个世界上能够比陛下聪慧的人,你能够找到吗?能够比陛下重情重义的人,你能够找到吗?陛下这样的人,连臣都从心里敬佩、服气、赞成,何况是别人?陛下做出的决定,王后有什么理由反对、而不去执行呢?”襄王耐心地劝我。
“臣婢的心愿:守着陛下,还有陛下没有完成的基业,没有实现的理想。”我对他说道,“请王爷体谅臣婢吧。”
襄王有点沉默。他不悦说道:“太后娘娘,陛下留下遗诏,他就有他的目的。如果太后娘娘坚持要违旨,恐怕未必是好事。”
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没有说话。
襄王说道:“太后娘娘,你才多大?就做了太后娘娘了!一辈子就这样在深宫里面守着吗?这是陛下希望的吗?”
我不说话。
襄王说道:
“你就是不为你自己想想,也要想想臣的感受。臣不要半壁江山拥戴一个小儿,娘娘以为臣为了什么?不是陛下给臣留下的这道密诏,臣为什么要这么做?太后娘娘想把臣当作上马石,用过以后就扔掉吗?太后娘娘知道轻重,臣不多说。如果真想背弃臣,太后娘娘可以试试。”
襄王开始威胁我了。
“王爷,臣婢怎么敢这样想?实在是臣婢心里过意不去……”我给他说好话。
“你这种样子,什么时候能好起来?快要变成疯子了!大冷的天跑到山壑里面一坐坐一天,身子不出问题吗?”襄王说道。
“王爷不要逼迫臣婢……”我低声央求说。
“我想逼你吗?给你这么长的时间想让你好好恢复,你一头扎进去就出不来了!我知道你和昭明情深意重,你放不下。可是已经快一年了,一点信息都没有。你该清醒一下了!”襄王说道。
我怎么对襄王说呢?说我和昭明已经许下愿:生生死死都不会分离吗?昭明为什么要留下那样的遗诏呢?他为什么要破除我们的誓言?我知道:他疼我,怜惜我。他害怕他一旦无寿命,把我一个人撇得太苦。他把我托付给襄王,他才能放心。
可是,我已经离不开他了。我的灵魂已经全部交给他。我不想再辜负他。如果能够抛弃一切,我甚至现在就想死去,如果能够再见到他。
我痛楚不堪。低着头,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