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功之后,襄王就辞了朝廷上的职务,回夏宇国去了。他的心在夏宇国,在他的霸业上面。昭明的身体近来恢复很好,也不再留他。
我和昭明一起为襄王送行。襄王寡言少语,脸色凝重。他和昭明告辞以后,翻身上马就走了。
秋日将近,白光如金,在他的背影上面留下一道云影。没有多久,他的显得孤独的身影就消失在远方了。
襄王回去没多久,就汇合北方数国诸侯,灭掉了赵国。
赵国是赵昧儿的封国。在北方诸侯中,赵国是比较大的国家了。位置接近北漠边塞。赵昧儿的夫人是昭霓王姬,赵国算是王室的姻亲之国。赵昧儿前番私通昭晖,和山戎国暗地勾结。上次昭霓王姬到宫廷里暗地联络太后娘娘,设计陷害,差点置我于死地。
昭明事情多,一直顾不上赵国的事情,不予追究。襄王恩怨分明,绝不会放过他。如今南面打压了兀竺国,锋锐不挡,腾出精力汇合几家诸侯共同灭掉了赵国,分了赵国的领土。
昭明不置可否,什么也不说,将奏表看了一遍扔掉了事。
一晃到了冬十二月,天气又到了奇寒之日。朝廷负责开凿冰块的大夫已经组织山里服役的人,在深山谷里凿取冰块。
按照我们周室的规矩,顺应天时,利用寒暑的顺序规律开展劳作,造福众生是一件最为重要的事情。所以朝廷设置有专门的大夫、凌人,负责凿冰、藏冰、发放用冰,以及打扫“凌阴”(很大的地窖)等工作。
作为昭明的任务,就是祭祀北方玄冥之神——司寒。
祭祀的日期是在一月里,冰块全部采集好、用车马运到凌阴之后。为了保证冰块能够得到好的贮藏,要举行盛大的祭祀司寒的典礼,以求得到司寒的保护。
因为是盛大典礼,所以主祭就是天子的职责。司寒是北方玄冥之神,主黑色,所以祭祀用品全部使用黑色。前去祭祀使用的是黑马,贡奉的祭品也是黑黍。宫里参与祭祀仪式的官吏全部穿上黑色的衣裳。
昭明也是黑衣。他平时哪里穿过黑色的衣裳,他最喜欢白色。
这种祭祀我是可以去的。因为冰为阴性,所以女子去祭祀是有利于祈福的。可是我的脚伤还没有痊愈,加上天气寒冷的缘故,迟迟恢复不了。所以昭明不让我去,说宫廷都这么寒冷,凌阴那地方深山不见阳光,到处都是冰层,可想而知有多寒冷。如果脚部冻裂、疮口再复发就难办了。
凌阴的位置,在京城北部的深山里面,那里长久不见阳光,更方便藏冰。一去一回,也就是两三天的时间。我就没跟着他去。
昭明走了之后,关雎宫好像冷清多了。今年的天气似乎尤其寒冷,紫陌命人在关雎宫里面拢了几个火盆,都挡不住一阵阵寒意。
紫陌说道:“宫里都这样,外面不知道怎么样呢?深山冰层之中,想起来都想打哆嗦。不过是藏冰而已,为什么要陛下亲自去祭祀呢?”
我说道:
“藏冰看起来是小事,其实却是大事。深山之冰是上天在至阴至寒之时赐予的。如果不藏冰,这些冰层入春融化,什么都没有了,这就浪费了天时。朝廷在大寒之日凿冰藏冰,到了盛夏之日将冰发放给朝臣百姓,以利于防暑或者丧祀。这就利用了天时造福了百姓,这岂不是一件大事吗?你没有听说诗文所讲:‘凿冰冲冲,纳于凌阴?’”
紫陌叹道:
“听说是听说了,以为就是一句话而已。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学问。怪不得陛下要亲自去祭祀!关乎民生。这就是古书上说的,‘通寒暑之序,应阴阳之会,顺应天时,以防民患?’”
我笑道:“正是呢。你倒记得准!”
紫陌笑道:
“娘娘以为奴婢在女子庠序是白读书的?这段还是学谕大人亲自传授的。一个一个给他背诵。为了讨个巧,谁不是背得熟透,脱口而出的?还记得那个姜妺喜,县丞大人的女公子,娘娘还记得吗?做梦都在大声背诵!可惜学谕大人就是看不上她!人家学谕大人心里是有人的!”
我笑道:“别这么促狭!”
紫陌笑道:
“奴婢促狭吗?幸好做了王后的是娘娘您!要是那个姜妺喜,别说做王后,能够做个宫里的女御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晚上睡觉,翻来覆去觉得不舒服。衾被里面少了个人,再也不能用手搂住他,趴在他肩膀上说笑话了。所以觉得特别孤单难耐。
勉强睡了下去,半睡半醒之间,听见有人在敲门。仔细听了一下,把我吓了一跳!
半夜里,关雎宫又这么安静,敲门的声音清脆有声,是四下!
“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一种不祥的预兆一下子浮上心头。我慌忙穿衣起来,命令掌灯。紫陌她们也都听到了,慌里慌张全部都穿戴好出来了。
按照惯例规矩:敲门只能是连贯的三声!连贯四声敲门,是凶兆!只有报送不吉利的信息,才会用四声!
报信的人神色紧张、声音悲惨,趔趔趄趄进到宫里,哭天抢地跪报说道:“陛下出事了!冰层崩了!陛下不见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陛下不见了?
“是到了深山里面,忽然听到不知道哪里的异响,觉得不对准备赶快撤的时候,整个冰层忽然断裂,震动,一下子就压下来了!陛下也没能幸免。然后发动兵士赶快移开冰层,可是怎么也找不到陛下!陛下就这样不见了!现在跟随的将士和大臣还在四处找呢!”
报信的人前言不接后语,语无伦次说道。
我用了大约一刻钟才让自己明白过来。昭明有可能出事了!我对报信的人说道:“这个消息不要对外说出去。还没有找到陛下之前,封锁消息!”
“是,娘娘。”报信的人说道。
“快去把陆风统领叫来。”我吩咐紫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