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百度搜索(飨)$(cun)$(小)$(说)$(網)XiangcunXiaoshuo.com
御殿。
因为俞子心的职责所在,每日在洛狄批阅奏折或者会商大臣时,她都会侍立在侧。因为这个缘故,有些该知道或者不该知道的事情都进入了她的耳朵。
今日依旧如此,只是俞子心对此并不关心,这样的心性在御前当差非常合乎洛狄的心意。
“子心,宫中没有近侍御姬时,这份苦差事都是常易担当的,难怪母后前些日子还说,再这么使唤你,怕是皇弟该有意见了。”洛狄批阅完奏折,微笑道。
“臣女能得主君信任已是褒奖。”俞子心此时说话时的语气像极了当年夜啼风初入官职时的样子,洛狄就这么看着他,心中无一丝杂念。
“你好些了么?”洛狄问道。
“多谢主君记挂,臣女无恙。”俞子心想自己受伤一事,汀王应该告诉了主君,否则自己彻夜未归加之多日没有在御前侍奉,宫中竟也无人相询。
“岚修得妻如你,是他的福气。”洛狄的语气肯定中夹杂着钦佩。
“……”俞子心一时无话。
“怎么,你有心事?”洛狄说着走近俞子心一步,这种距离令俞子心觉得不适。
岚修心里觉得奇怪,俞子心此时的表情一点点都没有成为汀王妃的喜悦。
值守御殿的人很识趣的跟着太监总管高常易退出殿外。
“没有。”俞子心向后退了一步。
“你心里明白,孤从来没有把你当作侍婢。”洛狄看出了俞子心的拘谨,很自然的拉开了距离。
“臣女一介江湖女子,能得主君如此抬爱,心中已非常感激。”俞子心一时间有那么一点点感动,至少这宫里,还有人会问起她的心情。
“岚修会好好待你的。”洛狄边说着,脸上露出和煦春风般的笑容。
俞子心怔在原地。
“主君,汀王求见。”高常易进殿禀报。
“嗯。”洛狄应声。
岚修进殿,向洛狄行礼:“臣弟拜见皇兄。”
俞子心亦躬身向岚修行礼。
“平身。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岚修……,那件事找个时间再议吧。”洛狄临时变了主意,示意他们都退下。
岚修和俞子心退出殿外,俞子心本想借故离开,可是她对这个被人称作“酷吏”的王爷实在好奇。往往,动用刑罚不是底下人具体去做的吗,难道需要他这个堂堂的王爷亲自过问?
二人并未言语,就这么并排走着。宫道上遇到的太监、宫女只是一味的行礼,很恭谨的样子。
不知不觉,二人走到了天台之上。天台永远都是一尘不染的样子,置身此处,像是世间的凡尘都沾染不到似的。
“你的伤口痊愈了吧?”岚修先说了话。
“嗯。”俞子心点了点头,转而看向远方的太阳,这种光芒照拂于面的温暖令她想起了莫离山庄的那个太阳。
“为什么是我?”俞子心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问道。
“什么?”岚修不明白俞子心所指。
“为什么王爷要娶我?”俞子心转过身子,面对岚修。
“早在父皇在时就应允的,怎么,你不愿意?”岚修没有想过俞子心会这么直接问自己,看她严肃的样子,并不像是想听几句恭维的甜言蜜语。
“是。”俞子心回答了一个字,眼前的这个人,她对他,丝毫没有上心。
在她看来,先皇赐婚一说根本站不住脚。并不是怀疑这件事情的真实性,而是俞子心毕竟不是一直生养在丞相府,离家数年又混于江湖之中,这在旁人看来其背景已经不单纯,嫁于汀王反而有损皇家声誉。况且,凭借汀王如今显贵之势,即便不娶俞子心,也绝对没有人会觉得不妥。对于父亲所说的汀王“执意”要娶,这令俞子心十分不解。
“你可知,单凭你说出的这个字,整个丞相府都会因此而遭殃。”岚修说这话时面色平和,全然不顾俞子心听到这话时的心情。
“王爷这是在恐吓我?”俞子心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威胁她的条件都是丞相府的安危,为什么她原以为不会在意的地方又恰恰令她难以割舍。
“是又怎样?”岚修说完,嘴角微微笑,看不清楚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臣女自知身份,从未想过要高攀王爷。”俞子心这么说是希望岚修明白,自己对他,没有丝毫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
“呵呵,你终究不是宫中之人,初来乍到自然不晓得许多规矩。”岚修一副自信的神情。
“什么规矩?”俞子心问道。
“自古王公贵戚娶妻,哪里需要遵循你情我愿之理?况且我早就禀明皇兄,你一入王府便是正妃身份,仅此一条,也足够表明本王对你的心意。”岚修看着俞子心的眼睛,郑重其事的说道。
俞子心想若是自己没有记错,这是汀王第一次在她面前自称本王,这样的自称是说明他对这件事情的重视还是终究以此身份来威慑自己。
“我娘的事情想必王爷是知道的。”俞子心并不买账,因为其自小生长在丞相府,荣华富贵对于她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后来在木棠山庄长大成人,荣华富贵对于她的意义远没有义父和大哥对自己的宠爱来得实在。
“王爷!”不远处,一位管家模样人快步走来。
“王爷……”因为顾忌俞子心在场,他的言语有些闪烁。
“王爷,臣女先行告退。”俞子心行礼准备离开。
“说。”岚修示意俞子心无需回避。
“瀚海佛珠遗失了。”管家说出这句话时似乎做出了最坏的打算。
“退下。”岚修的脸色变得阴沉,不过他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不知是遮掩还是另有打算。
总管并未言语,只是行了礼转身退下,俞子心分明看到,管家的额头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何事令王爷苦恼?”俞子心虽然不知那瀚海佛珠是何物,对岚修有怎样的意义,但是通过管家那面如死灰的表情,大致也能猜得出此物非比寻常。
“只不过是一串佛珠罢了,或许,遗失了也是天意。”岚修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变得和缓。
“原来是这件事,怎么,王爷也信奉佛法?”俞子心问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种挑衅的意味在里头,宫中谁人不知他汀王的手腕,这样的对比,不知道算不算对佛法的亵渎。
“呵呵,看来你对我成见颇深呢。”岚修并未回答。
“佛珠遗失了,王爷会降罪于那失职的人么?”俞子心问道。
“这个自然。”岚修回答的毫不回避。
“如此,臣女若再不启齿……”俞子心想再说什么,只见丛雪急匆匆的走来:“奴婢拜见王爷。俞御姬,钦妃娘娘请您过去。”
“知道了。”俞子心应允了一句。
“王爷,若臣女未看错的话,佛珠应该是在王府正门那棵千年古槐的枝杈上。”俞子心嫣然一笑,行了礼离开了。
岚修听了这个答案,觉得十分有趣。
钦妃宫。
“拜见钦妃娘娘。”看到不少的小太监们端着的绫罗绸缎、首饰水粉侍立一旁,俞子心十分正式的行了礼,她不想让人在背后说俞家的姐妹没有宫规。
“起来吧。”俞子钦面色和悦。
“妹妹,这些缎匹和首饰都是主君命人送来的,你来看看可有喜欢的?”俞子钦示意这些小太监将缎匹端到俞子心的面前。
“多谢娘娘厚爱,臣女怎敢觊觎娘娘宫中的东西,况且这些都是主君赐予娘娘的。”俞子心不明白姐姐这么做究竟是真心还是另有所指。
“子心,你我姐妹之间不说这些客套话,既是本宫叫你选,旁人也说不出什么。”俞子钦顺手拿了一只镯子套在了俞子心的手腕上。
“多谢娘娘。”俞子心还是规矩的行了礼。
“再过些日子,就是中秋佳节,这是后宫难得的“家庭式”聚会,加之是景妃的生辰,你知道的,景妃怀有身孕,地位不比平时,到时宫里宫外定会来不少的皇室亲眷前来道贺。子心,如今你官封近侍御姬,将来还要嫁于汀王为妃,自然不能失了身份。况且,这些也不是什么奇珍异物,只不过给你平添颜色罢了。”俞子钦看着妹妹迟迟没有选择,这才解释道。
“娘娘说的是。”俞子心点了那个镶有菊花的缎匹。
“萦乡,派人将这些缎匹送到制衣司,要赶在景妃生辰之前做出来,就说是本宫的意思。”俞子钦吩咐萦乡。
尚元苑。
俞子心回到住处,细想着今日天台之上和汀王的对话,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似乎所有的人都知道她将成为汀王岚修的妃子,就连近侍御姬一职也是为了匹配汀王而得。她常常想,如果自己不回来的话,难道汀王会满大街的去寻找这个被先皇指腹为婚的女子么?汀王声名在外,她那一个“是”字到底能起多大的作用?
“丛雪,外面怎么这样吵?”俞子心听到嘈杂的声音,一时觉得奇怪。
“回俞御姬,今日是朝晖和朝华二位公主出嫁的日子。”丛雪回答。
“出嫁?为何选在这个时候?”俞子心听到这个消息后觉得不可思议,首先,她近来从未听过宫中有什么公主要出嫁,其次,即便是公主出嫁,怎会选个这样一个煞风景的时辰?实在令人费解。
“俞御姬,这是‘黄昏嫁’。”丛雪在一旁说道。
“黄昏嫁?”俞子心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个说法。
“朝晖和朝华二位公主是满太嫔的双生女儿,她们出生时正逢瘟疫横行,二位公主终究没有挨得过。”丛雪解释道。
“那……”俞子心的脑海里浮现出两具婴孩的尸骨,不觉一阵战栗——在她的思想里,人死后入土为安,怎奈时隔多年后还要作此形式。
“如今,二位公主已经“年满”十八岁,到了婚嫁的年龄。”丛雪继续说道,她并未注意到俞子心疑惑的表情。
“说起来,这就是冥婚。”俞子心对于这二位已经“成人”的公主以及她们即将嫁于的夫君,充满了好奇。
“您要去哪儿?”看俞子心提步要走,丛雪忙问了一句。
“我想去送送她们。”俞子心做这个决定是临时的,她根本不知晓这二位公主,甚至连她们的母亲满太嫔都不认识,只是觉得死者为大,如果她们还活着的话,应该和自己一般韶华之龄。
“我随您一起。”丛雪跟了上去。
西门宫道。
偌大的宫道,一队八人并排的仪仗如长蛇一般缓缓前移,站在最外的两排宫女们撒出的囍花点缀着前来看热闹的人们的心情,而后,空空的宫道上便留下了一路花红。那本该抬着的是新娘的花轿,却已然变成了棕色发黑的两口小型棺材,棺材面上系着两朵用大红色绸布扎成的硕大花冠。唢呐声声,铜锣阵阵,仿佛真的是威严肃穆的皇室体面的嫁出了自己最尊贵的女儿。
“她们这是要去哪里?”俞子心看着并不热闹的宫道,随口问了句。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二位公主出嫁的日子是早就定了的,只是宫中避讳说死人的事情,所以您对此事毫无耳闻就再自然不过了……”丛雪正说着,却见迎面走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满太嫔。
只见她身着一席红色喜服,头戴红色凤凰珠钗,连拭泪的帕子都是红色的。只是,她就这么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来,身边连个搀扶的侍婢都没有带,这样的送行,未免太显孤苦。
“满太嫔。”丛雪行礼。
“满太嫔。”俞子心听丛雪如此称呼,也跟着称呼着。
“平身。”满太嫔说道。她没有想到,两个女儿的出嫁之时,竟会有人为之送行。
“你就是主君身侧的俞御姬?”满太嫔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的确,举手投足的神韵和其母极为相像。
“臣女不敢,满太嫔直呼臣女名诲就是。”俞子心欠着身子说道。
“你果真像极了你的娘亲。”满太嫔只觉得这个孩子谦和有度,身为御前侍奉的人还能持重内敛,实属不易。
“我娘?您认得我娘?”俞子心有些吃惊,自从娘亲死后,丞相府就少有人谈论娘亲;在宫中,更不会有人在她面前提起,如今这么不经意间的被人提及,还真让自己那颗早已沉寂的心渐渐变得温暖。
“怎么会不认得,本宫与她是同乡,又是同一年入宫。”满太嫔说话的时候,似乎是想起往事,风,将她发髻上插的金不摇吹得摇曳。
“起风了,看样子,下过这场雨,宫里就该准备你的事了。”满太嫔的话锋疾转,令俞子心和丛雪一愣。
“本宫该回去了。”满太嫔说着,转身欲走。
“我送您。”俞子心上前扶她,丛雪则扶着她另一只手臂。
“不必了,原本,像我这样的身份,是连为女儿送行的资格都没有的,主君仁慈,……”满太嫔说完后撇下身后的俞子心和丛雪,径自离开。
看着满太嫔远去的身影,俞子心突然想到了其来时的情景,一样是一个人,一样是孤苦无依的样子。
“丛雪,满太嫔身居何处?”俞子心总觉得她的话没有说完。
“回俞御姬,满太嫔身居洗月阁。”丛雪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