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辰一到,夫子带着一卷书册进了学堂,两袖一扫,笃地一声放下书册,执起最惯使的戒尺,拍着手心:“今日布置一课业,在一盏茶内,以土为主旨,自选角度,作诗、作词或是撰写一篇论述,时刻一到,即刻上交。;乐;文;l”夫子眉头一挑,看下方众人准备就绪,捋了捋胡须,点燃了一炷香,“好了,开始。”
夫子搁在台上的香方点燃,江允便快速拿起了笔,奋笔疾书,而江泓之却久久没有下笔,因为他在考虑要用什么程度的学识去作诗。
如果利用前生的阅历,作出的诗就超乎了他现今的水平,如果不利用该阅历,又怎么作得出彩
江泓之沉眉思索了许久,坐在他旁边旁听的华丞看着都干着急,不时瞄向台上的香,足足捏了几把冷汗。
“少爷,时间快到了。”眼看着香一点点地燃尽,华丞小声提醒道。
“三弟,你莫不是不会写吧,”江竖两手搭在脑后,得意地翘着二郎腿,把笔搁在唇上努了努,“如此容易的题目,傻子都会写啊。你若是写不出,向二哥我取个经,二哥可以教你一教。”
华丞横了一眼过去,发现江竖竟然还有模有样地写了一首诗,只不过根据他一贯的脾性,这诗十有八九是他从狐朋狗友处剽窃来的。
再看江允,他时而蹙眉深思,时而沉稳落笔,看起来也是胸有成竹,相比之下,还没落笔的江泓之就落了下风。
华丞急得满头是汗,真恨不得抢过江泓之的笔,帮他随便来一首唐诗宋词。
“别急。”江泓之按住华丞紧张得发抖的手,沉思了一瞬,缓缓沾墨落笔,认真地写了一首诗作。
华丞看他最后一字落定,大大松了口气,再仔细琢磨这篇诗作,只觉诗境、辞藻都恰到好处,说不上特别出彩,但胜在不会让人产生嫌疑。
江泓之的时间也掐得十分之准,恰好在香即将灭之前落下最后一个字。这也是他盘算好的,因为遇过江允剽窃诗作之事,使得他对此十分敏感,他故意拖到最后一刻才写完,就是避免坐得离他很近的江允及江竖偷窥抄袭,先他一步上交给夫子。
不过他考虑得周全,却独独没考虑到江竖的无耻程度。
“哎呀,哪里来的虫子”江竖突然大喝一声,把书册一卷,往江泓之脸上盖去。
江泓之始料不及,侧身避过,就在这一刻,江竖书册往边上一斜,哗地一声打泼了桌上的砚台,墨水瞬间沾污了那张写着诗作的白纸。
墨水一化,诗作就完全看不见了。
“哎呀,三弟实在抱歉,抱歉啊”江竖慢悠悠地收回书册,脸上没有一丝歉意,还得意地扬高了唇角。
饶是江泓之隐忍多时,此刻也忍不住想大发雷霆。
恰时台上的香燃尽,夫子见状走了过来,沉着脸道:“怎么回事”
“夫子,学生方才见到有只虫飞到三弟脸上,顺手就想帮其消灭,但意外打泼了砚台,您看”江竖苦着脸,故作委屈地指向江泓之那张完全被染黑的纸张,“能否通融一二,再给三弟一些时间重写一份。”
“不成”夫子厉声一喝,“课业便如考场,时辰一到便得交卷”这位夫子是新请来的老学究,是出了名的严厉与刁钻,给你一炷香时间完成课业,就绝不会多给你一弹指时间。不论什么原因,只要未在规定时间内交出课业,就算你上交白卷,而交白卷的下场,就是要被他手中那把戒尺狠狠“教导”几下。
江泓之心底冷哼一声,江竖是明知夫子的性子,所以才故意使坏,不过想打他一耙,他还嫩着。
“二哥有心了,”江泓之瞥了得意洋洋的江竖一眼,淡定地道,“不过二哥你可弄错了,这份便是三弟要交的课业,根本无需重写。”
“笑话,你拿这么一份被沾污的纸张来交卷,是在侮辱夫子么”江竖一摆袖,恶狠狠地道。
“二哥此言差矣,”江泓之指向那张纸以及被墨染了一片的桌子道,“这便是三弟的课业。”
“你当我傻的么,”江竖下意识回道,“你明明作了首诗。”
“就是当你傻的,”华丞看不过眼,顶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少爷作了首诗哦,我知道了,你偷窥”
“嗯”夫子眉头一竖,深究的目光射向江竖。像他这种做学问的智者,是最忌讳窥探他人试题或是抄袭的行径的。
江竖被问住了,支支吾吾地摆手道:“我我没,我只是随意看了一眼。”
“哦,看了一眼便能知道写的是诗,而非词或文。”华丞又添油加醋道。
“你少胡扯”江竖急了,岔开话题道,“现今我们说的是三弟的课业。”
夫子眉头一皱,不想插手管侯府上的嫡庶相争,转问道:“你称这便是你的课业,给老夫解释解释。”
江泓之有礼地给夫子道;“所谓土,万物生长之根基也,但若将其引申,可谓之国土也。我大燕朝的国土万里,囊括四海,近些年来还不断收复前朝失地,扩展江山地域,许多周边小国纷纷向我大燕称臣,割地给我大燕,繁荣我大燕基业。您瞧,这不断外散的墨汁便是意寓着我大燕国土,所过之处皆是我大燕的天下”
“好”夫子禁不住喝彩道,“好一个大燕国土,大燕天下说得好”他虽恃才傲物,但却有着一颗爱国的赤胆忠心,一听江泓之这番言论,禁不住心生澎湃,对大燕充满崇敬之情。
“你能随机应变,道出这番有胆识的言论,老夫甚是满意,”夫子拍了拍江泓之的肩头,“想不到你年纪轻轻,能有此见识与作为,日后若能有幸为官,定是天子的福气。”
“夫子过誉了。”江泓之谦虚地低头道礼,余光瞥向那臭着脸的江竖,会心一笑。
想跟他斗,江竖这愣子还差得远呢。
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夫子赞扬江泓之几句后,就要其余人等将自己作的交上去。
华丞看着江竖那摆明是抄的诗作,心里就不爽快,开出系统,动了动手脚,只见江竖那张写了字的纸,在交到夫子手中一刻,变成了一张白纸。
“二少爷,这便是你的课业”夫子声音一沉,将那张白纸反复翻了几遍,“莫非你在愚弄老夫老夫可看不到纸上有什么字。”
“什么”江竖也懵了,方才他交上来时明明有字的,他扯过纸张,对着阳光,对着地面也看了几个来回,顿时傻了眼,冲回自己桌上东翻西找,都没有一张纸上写了那首诗,正在震惊时,华丞突然递了一张纸给他。
“二少爷,这是你的课业吧,掉地上了。”
江竖面对夫子越来越黑的脸,心都慌了,扯过来看到是自己字迹,也没仔细看内容就把纸张塞进了夫子手里,气喘吁吁地道:“这这是学生的课业。”
夫子低头一看,脸色大变,气急败坏地把那张纸丢到江竖脸上,厉声道:“二少爷你瞧瞧你写的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