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剑一经使动,“昊雷剑”的霸道登时发作,上官骏回手掠出,刀刃般的剑身反手向黑衣少年颈侧斜飞,劲风已抢先刮出。但这仍是一柄双刃剑,因此少年闪避挡格之际,便难以逃脱阔剑的杀伤范围。
黑衣少年—他自然是使画水剑的殷迟—身子一偏一蹲,从外门斜窜上前,既避开了阔剑,又近了敌身,连那股劲风都未能吹到他的头巾。他窜近上官骏身前,虽比蹲身避剑稍慢些许,却几乎同在一眨眼之间。上官骏立时知道,那是极强韧轻灵的腰腿功夫,超乎正常人之所能,便是刚才少年攀下亭子显示的轻功。
殷迟短剑跟在身侧,身尚未站直,剑尖已撩向上官骏小腹。这一剑仍教上官骏看不清来路,只得再占兵刃便宜,阔剑猛地甩手下荡,又是当一声,将短剑硬是荡出圈外。
殷迟顺势跳开一大步,握剑之手微松,感受着“昊雷剑”的荡剑力道,心想:“的确是相当猛的剑力,但终究是一力到底。而奸贼江璟的‘回空诀’,无宁门的大伙儿说得出神入化,定然难对付得多。我不在十招之内解决‘昊雷剑’,今年之内,也就别想去向江璟下战书了!”
——“今年八月十九,阿爹忌日,我定要上‘翻疑庄’去约战。因为我的日子不多了……”
今夜稍早他在凤翔城中毒发的情景闪现脑海,本来走得好好地,竟在大街之上突生幻觉、肌骨作痛,只得躲入一处荒废的里坊,呕完了黑血,静坐半晌,方始出发前来岐王府,这便是他无法在子时到达这承庆亭的缘由。
与人约斗而迟至,是极可耻之事,纵然等一下就要杀了这上官骏,仍令他心中耿耿,因为剑客的耻辱并不会因无人泄露而消灭。当街毒发,更令他心中有数,体内的断霞池毒愈来愈不受控了。
身旁的半空突然隐隐响起雷声,却是上官骏眼光锐利,瞧出他握剑之力略松,“昊雷剑”横空砍他右胁!
画水剑岂是轻易教人乘虚而入的?殷迟左掌急速抓紧剑柄,疾抬而起,后发先至地刺到了上官骏右腕。上官骏大骇缩剑,手腕筋脉是避开了剑袭,右小臂却已迸出血珠。殷迟双腿先后微微弹动,已把身形带回到对手身前,剑尖直指上官骏左眼。
上官骏千钧一发之际仰身躲过,阔剑同时在身前推出,以防敌剑追击。果然双剑三度相交,且对方的剑被格出时,显得轻飘飘的无甚力道。
这时机太好了。上官骏身子挺起,正要抢攻,那甫被格开的短剑,不知怎地突然绕过自己剑身,在他左大腿膝上数分斩了一记,他的姿势登时一瘸!
血花溅地,筋脉受损,高手相斗的胜负已决。
何以殷迟突然发出刺对手眼睛的招式?他那一招,本拟抖动剑尖,先后刺瞎上官骏的双眼,而不伤害其脑部。是以他一刺不中而变招下掠时,才会轻易被“昊雷剑”的猛势甩开。原来殷迟动了恻隐之心:
“他回答我最后一句疑问时,确然真心实意。若非李继徽真是个礼贤下士的好人,是无宁门所有人错怪了他,便是这上官骏受了李继徽的蒙骗。不管是哪一个,这剑士是赤派的新人,与我的仇、与无宁门的冤,半点没有关系。”
“我要杀的,是搜捕阿爹他们的西旌旧人,不干这个剑士的事。我立威的机会还有许多,何必杀他?”于是打算刺盲上官骏,令他即使能口述自己相貌,也无法和绘出来的图像对证。
“阿爹叫了李继徽那么多年大哥,一定有极深厚的情谊。他二人决裂,也不是有何直接的冲突,莫非…莫非有所误会?”
他却没有想过,自己父亲和他的大仇人之间,才是死生无法撼动的情谊。这实在怪不得他,殷衡与李继徽“大哥”的交情,有无宁门的人给他述说;江殷二人的往事,却遭到刻意隐瞒,况且江璟行凶的过程,有钱六臂目睹,昭昭作证!
他后纵好几步,眼睛一直跟着上官骏。上官骏左手力按大腿根的穴道,稍稍止血,但断裂的筋脉令他再也无法维持身形的稳定。他惊怒地瞪着那少年对手,突然问:“那是甚么剑术?”不先问是否仍要相斗,而去问剑术名堂,也是甚可贵的痴心了。
本来这时,内层的赤派手下应已从各处跃出救援,护卫他离开承庆亭。中层的侍卫则应涌出,捕拿殷迟。可是亭前依旧安安静静,上官骏并不知道王渡的安排,也就不觉得惊讶。
殷迟缓缓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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