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左右各架一剑,第三剑连着身形飞起,迳向门前蹲着的一个工匠刺去,身形如箭。众守卫弟子料想他要杀了人后,踢翻尸体阻敌,再去开楼门大锁,二名刀已出鞘的弟子急忙追击。
殷迟在半空身子一拧,微转半圈,飞腿将二人踹开,借力窜得更快,剑刃已抵达那工匠的面门!
那工匠吓得傻住,愣愣望着剑尖。剑光闪过他黝黑的面庞。
殷迟突然犹疑了,终究不忍杀这无辜平民:“我曾在嘉陵江畔,帮助那名死了儿子的老伯,虽说是为了自己脱罪,但也是怜悯他年老丧子。当日我能帮助无辜百姓,今日难道竟来杀他们?”
这心思虽复杂,但动念不过是短于眨眼的时间。他剑身被身形带动,极是劲疾,眼看要刺入吓僵了的工匠眼中,他在这情势下,陡然间巧妙转腕,二尺剑锋挥了一个弧,改为割向旁边一人的脖颈,同时抢上去手臂一振,将那工匠推出战围。
那人是手筋被断的守卫之一,以为同门已将殷迟引开,正在跪地包扎。谁料手上还在动作,喉管已断。倒下之时,左手还搭在右腕上,兀自抽动。
殷迟这才落地,心中闪电般后悔了一下:“我刚刚若杀掉那工匠,便不会又欠北霆门一条命!”但杀四个是杀,五个也是杀,自己那一剑明明还有一个选择,即是上挑刺在门板之上,顺势旋身横剑,可防敌人后袭,这么样,哪个都不会死……
——是自己嗜血,又何须懊悔?少杀一个无辜平民,抵不了杀北霆弟子的罪业!
尚不及多想,三名敌人,三柄弯刀,已呼呼砍至他后腰旁一尺!
殷迟反手倒提短剑,剑刃贴身,原地转了半圈,格开了一刀,剑刃忽地化作游蛇,随着中间那柄刀身卷上,身子紧随在后,向着持刀之人扑了过去。两旁二刀,各自砍了个空。中间那人刀刃此时在外门,急忙缩肘回掠。
那人是右手用刀,殷迟使的是左手剑,刚好与他同侧,如影随形地不让他有回刀的空隙,右手则与他左手搏打。蓦地里青光一闪,短剑已不再恋战,缩进了二人身形之间,在敌手的胸上划了一剑,随即跃开。
那人是奥支弟子岂是庸手?但画水剑术,人所难测。十多年前,在离此不远的山顶湖畔,天留门人现身搭救文玄绪,正宗画水剑的绝诣曾偶现踪迹,当时接招的二人,一个是“回空诀”当世无伦的江璟,一个是“廓石掌”与暗器刚柔并济的殷衡,仍不免一时之间手忙脚乱。
现下使画水剑的是殷迟,是个出手非得见血的脾气。一众北霆门人只见到他化装后的懵憨庄稼汉模样,岂想得到他是劫牢的外敌,说杀便杀?
“此行目的已达,这便离去!”
眼见数名守卫弟子散开了,正在戒备他是否有劫牢同伙,面前还有二人,双刀一从左上、一从右方推了过来。殷迟心想不必再斗,将一串门匙掷出,打在右刀之上,短剑刺向左方那人前胸。
这一刺,似是全力以赴。那人见他不惜两败俱伤,已推到中途的刀刃转为竖直,刀尖忽变前刺,也向他前胸刺去。这正是北霆门“前刀后剑”、由刚猛转为轻捷的变化,乃是“旦夕篇”的遗迹!
康浩陵若见到这一变化,必定会大有所得。但殷迟不知世间有旦夕篇的奥妙,怎会留意?他剑刃忽地偏转,击正那人刃身,自己身子借势飞纵而起,一甩肩,大箩筐从身后飞出扰敌。他一路倒纵踏步,脱出了圈子。
他在雪涧与大湖练习踏浪轻功,除了康浩陵,他始终未曾与其他门派之人正面动手。今日牛刀小试,众人眼睁睁瞧着那一双穿草鞋的脚与穿着粗布裤脚的腿,每一道步伐无不清清楚楚,彷佛只在轻巧涉水,偏生截他不下!
二年之前,殷迟轻功根柢甚好,却未得明师指点,仅能凭空想像,模拟阿爹的“灵蛾翻飞式”,但殷衡惊鸿电闪的那套空中腾挪,他便做不到。如今,他再无须模仿先人,走上了自己的一套轻功之路——那便是在平地移动时,亦有如在水上踩着波浪推进。
如果说“灵蛾翻飞式”是凭虚乘风,天留门的雪涧轻功便是凌波踏浪。路数不同,正如“风”与“水”分属二象,性质有别,却恰好与他父子二人各自的性情相配应。
殷迟只求疲兵,闹了一场便逃走,再度全身而退。这一日是五月十三。距离他与司倚真相约的五月十六日、二更劫牢之期,只剩了不到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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