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极像我一位故人。”
辞别那位自称司空鹤的商人之后,陶陌跟着白忘言一路回到青霜庭院。这一路上,由热闹繁华的街市,又回到了幽静的庭院之中,只是白忘言一改往常有说有笑的态度,沉默的让陶陌都顿觉压抑。
大概是那自称司空鹤的商人用出如此计策让白忘言反感吧,陶陌安静的跟在白忘言身后,心中思索。他从未见过白忘言气至如此,这人一向是对人笑吟吟的如同一只白狐狸,即使对方多么无礼,他也会摆出一副笑脸来,但现在,这常带笑容的人却眉心紧锁,面笼阴云,此刻,陶陌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白忘言本就在气头上,他最讨厌被人当傻子似得耍,可刚才那样的情况,他知陶陌的性子,若不是自己出面解围,这性子直的剑客可能就要拿剑指着那伙计的脖子,指不定又闹出什么乱子来,那个司空鹤的来头他在心中翻来覆去的想了好几遍,想过以后,只觉得心里更加冒火。既然对方能想到用这样的方式与他们两人“巧遇”,已经是摸出他们二人行事的习惯。这种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让白忘言的心情更加糟糕,他只恨如今自己束手束脚,没法像以前那样随心所欲,若是如以前那般,他定要……
“白先生。”
本就苦于与人相处,陶陌内心构思出安慰的话语,临到嘴边却不知道应该说何是好,只得生涩开口道:“你……别生气了。”
白忘言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极为诧异的看着身后跟着的黑衣剑客,端详着对方脸上的神情。
夜风拂过竹林,引得竹叶发出沙拉响声,此时却总觉得过分吵闹。
紧锁眉头,白忘言侧着身端详着陶陌,他从这沉默寡言的剑客脸上看到了鲜少的关心神情,心中顿时感觉宽慰不少,可就是因为陶陌,心上顿时又笼罩起了一层阴霾,他回过头去,不去看陶陌。
“回去吧。”摇了摇头,白忘言再次迈开步子。
“哎!”陶陌见他就这么闷气往前走,手不自主的往前一探,指尖却是擦着白忘言的肩膀而过。陶陌顿时一滞,略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的手,但他随即追了过去,挡在白衣书生的面前,认真的说道:“不要生气了。”但说完这句话后,他嘴里又是没了词,只好挠了挠头发,“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帮他。没看出来他是故意接近咱们的……”
看一贯沉默的黑衣剑客如今站在自己面前,急的抓耳挠腮这般解释,白忘言心中的气也消了一半,他却只得叹了口气:“罢了,那人虽然是故意接近咱们,但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而且……”说着,白忘言抬起眼,望着面前的陶陌,忽然是嘴角一翘,“你这样,何必呢?”
何必呢?陶陌听他如此问,心下倒也是诧异起来。江湖之中,相识几面,有幸同路而行,勉强做个朋友,可白忘言对他的意义却非比寻常,如同一道冲破黑暗的光,岂是寻常可比?
“何必呢?”陶陌复问一遍,却是摇头,“看见你被那人气成这样,我当然不高兴。“他顿了顿,手不自觉的按在剑柄上,“下次见到他,干脆上去一剑……”
“你这……哈哈哈!”白忘言看陶陌说得这么认真,竟是猛地一下子笑出声来,他赶紧将剑客握在剑柄的手按住,笑道,“没关系的,我这就是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罢了,而且……那人也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说到这里,白忘言收敛了笑意,正色道,“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但身份我倒是猜到了几分。”
“肯定不是他所自称的商人。”陶陌点点头,他从白衣书生面前退开,两人一起往屋里走去。此时,夜风微扬,吹动庭院之中树上繁花,桃花瓣纷飞下落,犹若夜中飘雪。
“‘芙蓉翠玉碗’这名字是我杜撰的,其名为‘翠月菡萏’,”白忘言平淡道,“这岂是寻常商贾能得?方才那群人见识短浅,不懂这碗珍贵之处。那碗本是一对,为当朝二王爷承旭王珍爱之物,因与其妻闺名相同,更加珍贵。”
“莫非那人……”
白忘言却只是摇头:“承旭王早已不在人世,但皇家珍宝断不会落到寻常商贾手中。那司空鹤又自称是从金先生那里听到关于你我二人的消息,第一大商会熙攘商会主人又怎会随意与人结交,此人身份非比寻常,我不知他为何要与你我结交,只知若是此人再来,唉……也是拿他毫无办法。”
“但他说,你像他一位故人……”
“我不知道。”
陶陌这话刚出口,白忘言立刻回答道:“这就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我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他有何目的。”
见白忘言回答的斩钉截铁,陶陌也就没有继续追问此事。说话之间,两人已经走到庭院二楼,白忘言对陶陌笑了笑,道了一句“安心休息”后,掩上了门。
回到房内,陶陌辗转反侧,脑中回忆着今日所见所闻。对白忘言之前所说,他心中虽有疑惑,但却没有过于追究,对现在的他来说,白忘言可能是少数几个可以信任的对象。而之前葛师叔的告诫,早就随着这几日与白忘言的相处而抛之脑后。
明日品剑大会就要开始,决不能让白忘言失望啊……想到这里,陶陌攥紧枕下的“灼华”剑柄。
一夜无梦。
翌日。仲春之晨,风送花香,桃花瓣纷纷如雪下,昨日还称得上是繁华的神剑谷街道,如今竟是人山人海,连迈动步子都是极为困难。这品剑大会是江湖人士的盛会,神剑谷之内,持有神剑令的各路豪杰凭借令牌进入会场,而会场之外,不光各路侠士云集至此,还有不少来凑热闹的。
“哎,每次一到这时候,谷内就乱得很,”坐在酒楼上,澹台盈向人声鼎沸的楼下投去目光,他对坐在旁边的两人略有些调侃的笑起来:“你们俩手里的神剑令可不要被人抢啊,不然一会进不去门的。”
这一大早,神剑少谷主就约他们两人到酒楼闲坐,却几番欲言又止,陶陌看他如今又是故意岔开话题,犹豫再三,试探问道:“你不与我们一同去会场?”
夹着包子的手僵在半空中,澹台盈愣了一下,干笑道:“陶兄可真是说笑了,我哪里用去会场?上去比试一番吗?”
“品剑大会改规矩这事,我还从未听说过。十年前少谷主不就是在大会时坐在谷主身边吗,”白忘言轻描淡写的提起来当年事,“还被层云十八剑吓哭了。”
“你!你怎么知道……”澹台盈见自己这敷衍不成,赶紧咳嗽几声,“其实……我这是还有要事在身。”
“要事?”白忘言微一颦眉,“昨夜你又胡乱答应了什么事?”
这猜的一针见血,澹台盈知道自己实在瞒不住他,只好和盘托出:“昨夜那重玄云道长托我寻那流水剑,我没答应,只答应在大会期间带他们去封剑池寻找线索。”
白忘言一听,竟是气的语塞,良久,他才长舒一口气,无奈道:“玄铁还是千年冰魄?”
“琉璃晶,不、不我不是因为这个……”澹台盈急道,“我是那种贪图财物自毁规矩的人吗?还不是那个小道士哭的伤心,我这才……”
“小道士?”陶陌脑中瞬间闪过了那孩子的样貌,“就是昨日咱们遇到的那个?”
“去封剑池这事,是少谷主你提出来的?”
澹台盈摇头:“是那小道士提出的,求我让他们去封剑池附近寻找线索。那边有剑谷白锋守卫,理应是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可白忘言却是面色凝重,他摇头道:“不行,我随你去一趟。”
一听白忘言这话,陶陌顿时反应道:“那这品剑大会……”
“祝陶少侠捷报频传,百战百胜,”白忘言笑了笑,“我们尽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