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这醉芳斋的葡萄酒果然不错!”
宛若红宝石的酒液盛在酒杯之中,鲜红欲滴,澹台盈将这酒液在杯中微微晃动,招呼着依旧是沉默坐着的陶陌,“少侠,这葡萄酒可不是处处皆有,来,我给你满上!”
被这盛情的邀请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陶陌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杯顷刻之间被这澄亮的红色液体盛满,而恐怕自己一旦喝上了一杯,面前这位热情的少谷主会继续给自己的酒杯继续斟满,这就顿时变成了一种极为尴尬的局面,他实在不知如何应付过去。正在盯着杯中美酒发愁时,坐在旁边的白忘言忽然开了口。
“这还真是巧,我本是月初拿到了贵谷神剑令,恰逢屿州城这边有个海隅雅集,打算参加完雅集后再去贵谷之中,不料竟在这里遇到了少谷主您,”白衣书生颇为礼貌的微笑着,他端起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小口红艳的酒,目光向陶陌投去一瞥,“甚至还在这里遇到了数月未见的陶少侠,当真是缘分。”
“哈哈哈,巧了巧了!我这也是寻思着屿州街市这边有卖上好葡萄酒的,想借着出来的机会解解馋,今天让阿凝替我买壶酒,没想到就这么遇到了白先生与这位仗义的少侠!”说到这里,澹台盈端起盛满葡萄酒的酒杯,对陶陌举杯致意,“真是太感谢少侠出手相助,我那侍女不会半分武功,要不是您,她肯定会被那个司老二为难的。那海沙帮是屿州城出了名的一群恶棍,在这里欺行霸市!”说到这里,澹台少谷主使劲一拍桌子,顿时连桌上佳肴都颤抖一分。
“可我发现,那司二少似乎颇为惧怕您?”白忘言问道。
“哈哈哈,”澹台盈大笑,“还不是因为我以前教训过他!这件事可说来话长,我年少时期曾经随母亲在屿州城暂住过,正巧遇到了那司老二仗势欺人,我就略微施展了一下筋骨,将他好好收拾了一顿!”
“哈哈,澹台少谷主也是年少就武艺不凡,一派侠义心肠。”白忘言一边笑着,一边抿了口酒。他也是第一次见这位澹台少谷主,但仅这么一眼,他就看出来面前这位少谷主与墨彬的差别,对付墨彬那一套手段是断然不可能用在他身上。换而言之,相对于不会武艺的自己来说,对方可能更喜欢与身边这位陶少侠交流。可陶陌这番性格,根本不利于对方与他交流,但凡澹台盈兴奋劲上来,陶陌可能直接闭嘴当个哑巴,而事实正是如此,陶陌在进了这醉芳斋之后,干脆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言语。眼神稍暗了一下,白忘言将手中酒杯放下,他对一直在端详陶陌的澹台盈微笑道:“说来,在数月前,我曾于森罗山庄寿宴时结识了陶少侠。陶少侠武艺卓绝,侠肝义胆,方才以一人之力破海沙帮众人围攻。在下以为,您与陶少侠应能一见如故。”
听此言,澹台盈放在唇边的酒杯猛然一滞,他赶紧放下酒杯,冲陶陌拱了拱手:“实在抱歉,还不知这位少侠的姓名,是在下疏忽了!”
本来早就萌生去意的陶陌忽然一愣,他简单的回答道:“陶陌。”
如此简短的回答,让性格洒脱的澹台盈也是一愣,之后,他大笑起来:“哈哈哈,陶少侠当真是痛快人,今日在下侍女承蒙您出手相助,先敬您一杯!”
陶陌无奈,只得勉强勾起嘴角,摆出一副淡淡的笑容,将手中酒杯举起,对澹台少谷主致意,仰头将酒一饮而尽。这在异域盛行的葡萄酒,味道与大篁之中寻常的酒水完全不同,略带酸的苦涩顿时涌进了喉咙,让陶陌险些一口呛出来,但他还是微皱着眉,将酒咽了下去。
这酒杯刚在桌上放稳,顿时就像变了什么戏法似得,又被斟满了红宝石般的酒液,陶陌本就不善于与人交际,一瞬间不知要如何拒绝澹台盈这热情的态度,只好闷着头又喝下去一杯。
“陶少侠还真是豪气啊!”澹台盈看着陶陌一杯接着一杯的喝,转瞬这一瓶就要见底。他心里觉得这位少侠十分有意思,虽然是个不爱说话的性子,但在武学和人品上倒是颇为合意,确实如面前这白衣书生所说,是与陶陌“一见如故”了。他将半空的酒瓶搁在桌上,手伸进怀里摸索一阵,将一封信件似得东西小心的端到了陶陌面前,“陶少侠,这‘神剑令’交于您,请务必妥善保管。”
这半瓶酒下肚,陶陌只觉得头有些发晕,眼前重影,脸颊烫的就像是生了热病,眼前递来的东西竟晃晃悠悠的有些重影,他使劲眨了眨眼,诧异问道:“这是什么?”
“实不相瞒,”澹台盈将这信件塞进他手里,拍了拍,“在下这少谷主之称,源于出身之地神剑谷。我谷每隔十年便会组办一次‘品剑大会’,邀请江湖之中各路侠士前来切磋剑法,胜者可带走谷中一柄名剑,而这‘神剑令’就是大会请帖,持有此令者方可进入大会,还请陶少侠将此令小心保管,以免遗失。哈哈,陶少侠为人颇合我意,咱们就算交个朋友,叫我轻云便好!”
陶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低声道了谢:“那就多谢轻云兄弟了。”说着,他将这包着神剑令的信件贴身放好。
神剑谷乃是当今武林铸剑名门,所铸名剑价值不可估量,是武林剑客梦寐以求之物。谷中寻常之剑已是千金难求,若是能在十年一次的品剑大会之中夺得头筹,获得一柄神剑谷锻造的宝剑,足以傲视于江湖之中。而这‘神剑令’也是江湖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才能获得,因神剑谷‘认令不认人’的规矩,若是有武艺疏松寻常之人意外获得此令,被他人夺取也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即是请帖,又是战书。
当然,身为神剑谷少谷主,澹台盈自然知道其中含义,也正是因此含义,让他对那貌似弱不禁风的白衣书生起了极大的怀疑。那神剑令是父亲亲自吩咐交于白忘言的,自第一批神剑令下发已经过了一月有余,如今这神剑令莫非还在白忘言身上?这可真是有意思,这毫无武艺的书生到底是用何种办法护住这神剑令的?又是为何要将此令发给一个不会武功的人?
想到这里,澹台盈的带有些疑惑的目光移向了淡然自若的白衣书生,他想了想,还是压低了声音,好奇问道:“白先生,您那请帖……”
白忘言会意,他浅笑道:“请帖安然无恙,劳少谷主费心。”
“虽然有些唐突,但在下还是想问一句……这令牌,您是用何种方式保管妥善的?毕竟这江湖之中……”澹台盈欲言又止,他用手半掩住嘴,向面前表情依旧的白衣书生投去疑惑的目光。白忘言当然知道这位澹台少谷主想问什么,他只是摇头,将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像我这种毫无武艺傍身的人,当然要有一两种保全自身的办法才能行走于江湖之中啊,”将酒杯放回桌子上,白衣书生眯起他那双惑人的桃花眼笑起来,弯弯的就像是两道月牙。
“毕竟,踏入这腥风血雨的江湖也并非我所愿。”声音极浅,被那浓醇的酒香掩盖过去。
陶陌眼睛一动,他向白衣书生望去,可对方却面色如常,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方才听错了。就在这时,白忘言的目光与他触到一起,对他浅浅一笑:“陶少侠,请务必妥善保管这令牌。”白忘言又重复了一遍。
“嗯。”陶陌点了点头,他知道澹台盈将这令牌送给他,是为了表示谢意,而他也确实很想看看这品剑大会。作为一名用剑之人,陶陌当然不能阻挡这剑术盛会的诱惑。在流浪江湖时,他也曾听说过这神剑谷的名号,寻常剑已是青光毕现,锐利非凡,不知这作为品剑大会优胜奖品的剑,会是怎样一般锋锐夺目?
“对了,陶兄的佩剑可否借在下一看?”在初见陶陌时,澹台盈的目光早已在他那柄佩剑上停留数次,作为神剑谷少谷主,纵使擅长用刀,但也颇为精通铸剑之术。陶陌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自己的佩剑解下,双手递给澹台盈,可此时,他的身子猛地往侧一斜,眼前模糊更甚,但他还是及时调整好步子,将佩剑递出去之后,重新坐回椅子上。
陶陌的佩剑与街市上的凡剑并无两样,绘制着花纹的漆黑剑鞘中,剑锋寒光乍现,只是剑身较软。澹台盈借着投进窗内的阳光仔细端详着剑身上面的花纹,他伸手在剑刃上轻叩了两下,轻叹了口气,还剑入鞘:“陶兄这佩剑平日勤于保养,只是……此剑并非‘武剑’,不应用在杀伐之道上,”说着,澹台盈将这剑柄上悬挂的剑袍小心梳理,似乎是因为长时间使用且未曾更换,原本鲜红的短穗明显褪色,显露出斑驳的白。他将这剑递回给陶陌:“不知陶兄可否注意,此剑在于剑刃上有一道轻微的裂缝……”
一直将文剑作为贴身佩剑,并且用此剑一路披荆斩棘,想必其中有鲜为人知的原因。白忘言的目光游走在那柄剑上,那确实是一柄文剑,多用于礼仪,为文人士大夫所佩之剑,竟是被一个剑客所持,光华只绽放于鲜血之中。
“恰好我有件得意之作还未有所属,陶兄若不嫌弃,这就将它赠与你。”澹台盈提议道。
陶陌将佩剑收起,他沉默一阵,摇头拒绝:“谢轻云兄弟好意,只是这剑……还不想换。”
“可陶兄,你那柄佩剑若是继续使用,会折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