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水溶和黛玉两人说起妙玉的事情,疑惑妙玉很可能是义忠亲王当年失踪的女儿。可是宁国府的秦可卿是水若阳派人查访的,也不可能有错,除非妙玉与秦可卿有关,黛玉和水溶想了好一会,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委。
水溶道:“算了,先不说妙玉的身世。玉儿,你今天和她说了这么多话,你觉得妙玉和冯紫英有没有缘分?”黛玉道:“我觉得有,妙玉对冯紫英有好感呢。我一说到冯紫英,妙玉的脸都红了。还说冯紫英高大魁梧,身子好得很。溶哥哥,你没有听到?”
水溶笑道:“我听到了,我哪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我只知道我的玉儿有时口是心非。”说着狠心亲了几下黛玉,又笑道:“玉儿,你说要是妙玉是我大伯父的女儿,那冯紫英岂不成了我的姐夫?”黛玉道:“溶哥哥,妙玉的事情,等我有空再向她问清楚。我相信,她一定知道自己的身世。另外,皇上是一个好皇上,我们也要想想他的感受,让皇上心里没有任何芥蒂,最好能做到两全才好。毕竟,当年你大伯父的事情,与皇上是有关系的。皇上现在的心思我们不知道,妙玉的心思我们也不知道,只怕还会有一番周折。”
水溶听了,点头道:“玉儿说得有理。明天后天因为渤辽使者及渤辽王子,公主来京城,我和冯紫英都要忙上几天。等这事情忙完了,我们再来想这事情,怎样?”黛玉道:“也只有这样了,况且一下也急不来。”二人这才歇下。
却说惜春在柳宅养伤,转眼已经过去十多天。这日昏黄,柳湘莲回来,见惜春正坐在椅子上做鞋子,柳姑妈和彩屏在厨房忙活。柳湘莲拴好马,解下披风和佩剑,将带回的东西放下,对惜春道:“妹子这些天总做针线,别把眼睛看坏了,歇息一下吧。脚上的伤怎么样了?”惜春道:“多谢柳大哥关心,我的脚好多了,今天彩屏还扶我走了几步。”
柳湘莲听了,喜道:“妹子说的可是真的?那我扶你走几步看。”说着接过惜春手中的活放在榻上,站在惜春身边,伸出手道:“来,妹子,大哥我扶你走走看。”惜春忙道:“不用扶,我自己站起来。”湘莲听了,只好依着,道:“那妹子小心些。”惜春道:“没有事,我刚才已经走了几步。”说着站直身子。湘莲见惜春果然自己站起,心里稍安,又听惜春书刚才已经走了几步,所以说道:“那妹子走走看。”没有想到惜春迈开步,脚一抖,差点摔倒。
湘莲见了,忙上前扶住,几乎不曾把惜春抱在胸前。惜春霎时红来了脸,忙道:“坐久了,脚又些麻,不是伤口的事,柳大哥放心。”柳湘莲见惜春满脸通红,清丽的脸上满是少女的娇羞,不由心动。又怕唐突引起惜春生气,忙轻轻扶直惜春的身子,安慰道:“妹子别急,现在走走看。”惜春逐步平静下来,在湘莲扶着下慢慢走了几步,对湘莲道:“柳大哥,你放手,我可以走了,没有事。”
湘莲见惜春还行,送开手,看惜春走了好几步,微笑道:“恩,还不错,再有七八天就可以了。”说着走前几步道:“妹子,我再看看你额上的伤,看有没有疤痕。”惜春站好,湘莲近前查看了一下惜春额头。惜春才到柳湘莲脖子高,如此贴近这么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俊美英武的年轻男子,惜春好像听到自己的心跳,只好低下头。湘莲见惜春紧张,微笑不语,仔细看了一下伤口,扶惜春在椅子上坐好,温柔安慰道:“妹子别怕,你那额头上的伤已经好了,但还有一点疤痕,我给你配点药,再过半个月,定会恢复如初。脚上的伤口有没有长好?”
惜春道:“膝盖上还有疤痕,彩屏天天帮我敷药。”湘莲道:“膝盖上的伤还要些时间,有大哥在,妹子尽可放心。”惜春道:“这些天给柳大哥添麻烦了,等过些天,我的脚好了,我想搬去西门的牟尼院。”柳湘莲听了,惊道:“妹子这是为何?是怪大哥怠慢你们不成?那牟尼院是僧尼住的地方,你去那里做什么?”
惜春平静地说道:“实不瞒大哥,我这次出来,就是想去牟尼院,若不是受伤了,我已经在牟尼院落发受戒为僧尼了。”柳湘莲听了大惊道:“妹子这是为什么?你说的可是真的?妹子如此年纪,花样年华,怎么会有出家之念?告诉大哥,是谁让你受委屈,大哥我帮你出气!”说完不由蹲下身子,抓起惜春的双手,急切道:“妹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竟然要出家?为什么?”
惜春没有挣扎,眼中已经是泪水,看了看柳湘莲,平静地说道:“柳大各,你弄疼我了。”湘莲看了看自己抓惜春的手,忙放松却不放开,直直看着惜春道:“妹子,你看着大哥,你告诉柳大哥,你才十四岁,满腔才学,美貌动人,为何会有出家的念头?自从妹子来到这里,我从没有见妹子开心地笑过。我知道妹子绝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肯定有隐情。我一直不问妹子姓什么名什么,是因为我知道看似冷情冷心人心中真正的伤痛和孤独。妹子现在会告诉大哥自己的打算,说明妹子心中是有大哥的,是不是?那你告诉大哥,你为什么决心要出家?”
惜春看着柳湘莲的急切与真诚,叹道:“柳大哥,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来这里是多天,我看到了你和柳姑妈的良善与真诚,也感受到了从没有过的爱护和温暖。我心里是很感激大哥和柳姑妈的。我从小没有父母教养,看到的是人与人的你欺我诈,为了功名利禄,欺压良善,草菅人命,彼此算计利用。锦上添花时时有,雪中送碳却是无。我怕自己被算计,被包罗在一个没有温情没有自由的地方,我也不愿意看到处处是肮脏污秽的地方。我既然无法改变,我只有逃避;我保全不了别人,我只能保全我自己。我的性子让人受不了,所以我觉得只有佛门净土,才是我最好的归宿。粗茶淡饭,晨钟暮鼓,赏闲云野鹤,看远山近林,沐野外清风,观日月星辰,我想定可以善终一生。”说完,惜春滴下颗颗清泪。
柳湘莲听了,心痛万分。忙拿出帕子,帮惜春擦去泪水,轻声道:“妹子,别难过。虽然我不知道妹子的家是一个怎么样的家,也不知道妹子遇上了什么看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可是妹子这么心灰意冷,让大哥我心痛!湘莲没有父母,家境贫寒,也曾历经磨难,也曾心若死灰。自从妹子来到这里,我觉得我的家才像是一个真正的家,我没有了孤独,没有了寂寞,没有了麻木。记得我去校场选拔,我想到家里有三个女子在等着我,盼着我,我浑身都是激情和力量。妹子不愿意回自己的家,就留在这里,大哥现在不能给你什么大的承诺,但定会让妹子和彩屏衣食无忧,护妹子今后不再受委屈!妹子,不要走,留下来,好不好?”
惜春抬头看着天空,平静地说道:“柳大哥,你和你姑妈生活不容易,我和彩屏不想给你们这么多麻烦。大哥现在有了稳定的职分,年轻英武,前途无量,不久后定可以娶上一个合心合意的嫂子。我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我的去意已决,大哥勿要多言。大哥放心,妹子我就是去了庵堂,出了红尘,也会记住柳大哥和柳姑妈的好,我会为你们天天祈祷祝福。”
柳湘莲听了,滴泪道:“不,妹子,我不要你去庵堂,你不能去庵堂,不能落发,我不准!妹子,你看着大哥!你刚才说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们虽然只相处十多天,但我知道,妹子心里是有大哥的,是不是?你帮我做鞋袜,给我汗巾,陪我下棋,跟我学筝,每天这个时候,你会看着门口,我知道,妹子希望大哥每天可以平安回来的,是不是?妹子,如果你不嫌弃柳大哥粗俗不堪,不嫌大哥家境贫寒,你嫁给我,好不好?我们不管过去,今后一起承受苦乐,我相信,我们可以苦尽甘来。如果妹子执意不嫁人,那我也不娶,我就认妹子为亲妹子,我们兄妹从此相依为命。妹子,答应大哥,留下来,好不好?”
看着柳湘莲俊美的脸上流下泪水,惜春再也忍不住,用手去试湘莲脸上的泪。芊芊玉手试过柳湘莲俊美的脸,湘莲忍不住抓住惜春的手,颤声道:“妹子,你的手在发抖!你在怜惜大哥是不是?妹子,大哥听你说的这些话已经心痛万分,如果你怜惜大哥,就答应大哥,留下来陪大哥,好不好?”
惜春看着柳湘莲,也滴泪道:“柳大哥,你是好人,你留泪,我心里不好受。可是大哥不知道我的家世,也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与其将来难堪,不如早些放下,我已经说了,我不能改变其他,只能保我自己。”
柳湘莲道:“妹子,我说了,我不管过去,不管其他,我只喜欢妹子这个人。我柳湘莲本是个江湖浪子,是一个没有父母的落魄世家子弟,我只希望今后妹子会陪我过完一生。妹子喜欢安稳的生活,大哥我会守好这个职分,让妹子今后生活无忧;若妹子喜欢自由洒脱,我可以辞去职分,带妹子浪迹江湖。留下来,妹子,答应大哥,好不好。”
惜春听了,长叹道:“大哥的话,让妹子如饮清泉。但是,大哥,妹子我的心愿几年前已经根深蒂固,况且我和牟尼院的故人说好了,我定会去陪她,过些日子我是必去的!”湘莲道:“妹子去看故人可以,去那里住段时间也可以,但我不准妹子落发为尼!若我无法让妹子改变心意,妹子落发之时,便是我柳湘莲出家或杀人放火伏罪之时!”
惜春听了惊道:“大哥,你想做什么?”柳湘莲道:“我是说妹子如果定要出家,定是大哥我无能,让妹子才对红尘无望。等妹子落发为尼时,我要么出家,要么去牟尼院杀人放火!我柳湘莲受不了妹子落发出家之痛!”惜春呆呆地看着湘莲,看他冷俊的脸上满是认真和坚决,惜春知道,这个男人,怕是说得到做得到,不由有些害怕,也有一种从没有的感动!
想了一会,惜春拉住柳湘莲的手道:“大哥,你站起来。妹子就是一块冰,也被你的真情化了,妹子现在无话可说。这样吧,我答应大哥,我去牟尼院一年,只在那里静养,不落发!如果一年后大哥还记着今日同妹子说的话,明年的今日,大哥来牟尼院接我回来,我陪着大哥,一生一世,再不离开!”柳湘莲听了大喜,一把将惜春抱起,迅速转了两圈,道:“妹子,有你这句话,大哥我兴奋得要飞起来了!妹子放心,一年后,大哥会将屋子收拾好,添置好你喜欢的东西,将你好好的接回来,做我柳湘莲唯一的妻子!”说完,将惜春轻轻放到椅子上,抚摸着惜春的头发道:“妹子,以后头发要长长的,听到没?”惜春红着脸点头。湘莲高兴道:“我去拿筝,妹子给大哥弹一曲,如何?”惜春点点头。
湘莲听着惜春的筝声,望着惜春专注的身影,满是柔情蜜意;惜春弹完,抬头看着湘莲,不由一笑。湘莲喜道:“妹子终于笑了。”惜春道:“因为有大哥,妹子愿意以后可以常这样一起共享这曲《高山流水》。”湘莲笑道:“妹子奏得不错,我来回奏给妹子听,如何?”说罢将惜春扶起,自己坐下,也奏了一曲。惜春赞道:“大哥奏的就是好,想这曲大哥不知道奏过多少遍了。”湘莲笑道:“熟能生巧,妹子多练练,可以比大哥更好。”
一时彩屏和柳姑妈端了饭菜过来,柳湘莲忙将筝放好,端了水给惜春洗脸洗手。柳姑妈见惜春脸上有了从没有的柔情,看了柳湘莲一下,柳湘莲一笑,柳姑妈心里大喜。
次日,柳湘莲走后,彩屏和柳姑妈依旧在做针线,惜春却在桌子上展开纸张在画画。昨晚惜春已经把和柳湘莲的约定告知了彩屏,彩屏也为惜春高兴。今见惜春作画,知道惜春肯定有心情不错,也不打搅。
傍晚,柳湘莲回来,见姑妈,惜春,彩屏,都坐在客厅等自己吃饭,忙道:“姑妈,妹子,彩屏,明天起我可能晚些回,你们不要等我吃饭,这几天很忙,可能吃饭也在那边。”柳姑妈道:“有什么大事情吗?”湘莲道:“渤辽使者一行来了,皇上说要加强京城警戒。不单我,太子,北静王爷,冯紫英等都要忙的。”又对惜春道:“妹子说的故人妙玉,我已经打探了,她现在是在牟尼院,那里的环境不错。等我忙过了这阵子,选个晴天我和姑妈送你们两个人去,怎么样?”
惜春道:“大哥先忙公事,等哪天大哥有空送我们去就可以,千万别误了自己的事情。”柳姑妈道:“天气冷,多做几件御寒的衣服带去才好。”柳湘莲道:“妹子看还缺什么?我得空帮你买好。”惜春道:“那里有妙玉在,应当不缺什么,只是我想带大哥的筝去,大哥舍不舍得?”柳湘莲道:“这有什么,我不在,让这筝好好陪你,我再给你找几曲,一年后我来考你的进展,可好?”惜春红了脸道:“那多谢柳大哥!”
柳湘莲道:“妹子去那里好好静养,我得空,也会来看你的。”惜春红着脸道:“那大哥也不要来得太多,毕竟那里是佛门净地。”柳湘莲道:“我知道,反正我已经见了那个主持慧明师父,说是我的妹子要到院里静养一年。妹子。你记住,在那里,你和彩屏都要说自己姓柳,是我柳湘莲的义妹!”惜春点头道:“大哥放心!”
一宿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