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法理规矩凭实力
子车重侧目道,“祁少将军!”
祁诩微微点头示意,又向那少女一笑,“诩一向主张宽施仁政,恩惠顺民,不过居心叵测的贼寇则另当别论。”
少女目光微漾,“少将军且说说何为顺,何为寇?是否柔弱者为顺?雄健者为寇?”
祁诩目光一正,“卫尉大人竟不知东瑀仁徳法理,上通王候下示庶民么,直道守法者是谓顺,暴于边而乱于内者是谓寇。”
少女轻哼一声道,“我在西泰州时,常听得道之人论道,其言大道为贼,夺他而利己,以德求诸己,是为圣,以德求诸人,是为贼。而今身在东瑀,其道迥异,却说什么天地以其不自生而能长久,以其无私,故能成其私的谬言,直道守法之顺,难道便是不以慧民,而以愚民的正解?”
祁诩淡然一笑,“西泰洲之败取自鸟兽短见,古之贤人早己窥知天下万物向死而生,日夜并行,生死同济,予夺共徳。世人求生惧死以为明道,以自我为中心,予大道而言不啻于损不足且奉有余,是以东瑀洲所行大道不以智而以德治国。”
少女嗤了一声,“即然予夺共德,生死同济,又何必分什么顺民贼寇?!少将军是带兵杀伐之人,兵行诡道,杀业成功,却在这里说不以智治国,少将军攻心之术非常了得。”
祁诩摇摇头,“道虽唯一,法行千万,兵锋所指亦是削除奸妄,为大道正法。卫尉大人虽贵为东瑀洲上卿,却是不能明辨东瑀洲大道,恃力乱法,不敬生死,不瞻道德,安能服众?”
少女清亮的目光蓦地停留在他脸上,须?,又轻哼道,“说来说去,明道又如何?世人贪生惧死,难道少将军与众不同,惧生恋死?”
祁诩目光恬淡,“以个人论,我与世人并无不同,但在东瑀洲,但为天下,如须一死,诩亦甘之如饴。”
“这天下与你……”少女目光微瞬,四周将领目光灼灼皆在场中,要说的不由比咽在喉中。
这天下是君王的天下,与你何干?功名利禄一生所享,一死何求?
东瑀洲的这些奇葩,不知是圣人也好愚人也罢,自囚于心,皆是奴隶之资。
祁诩似知她心中所想,他仿佛又看见了战场的烽烟,残戮的尸首,他缓缓地说,“兵锋不避凶险,只为仁德之道开路。血洗一路,也只为求一个太平盛世的希望。”
“少将军,你这样的希望耍多少枯骨垒成?他们答应了吗?”少女妩媚一笑,轻盈地绕着祁诩走了一圈,“权力之下皆是行尸,行尸的希望皆是泡影,何况这样大的一个宏愿,凭一个要将自己牺牲掉的傻瓜怎么抓得住?”
“看来,卫尉大人有很大的图谋!”祁诩目光沉沉
“少将军要抓着我这几句话当诛心之罪而论?”少女噙着笑,“我西泰人立于东瑀的朝堂上,如何不是险恶叵测?多说无益,少将军,这大抚监军的规矩,你说守还是不守呢?”
祁诩挑了挑眉,缓缓道,“既然卫尉大人不愿与我论东瑀法理,也只能武谈一局,再来计较大抚监军的规矩了。”
少女嘴角挑着傲意,“闻听少将军是东瑀最强的将领,本欲在群英酒宴上讨教,今日有幸……”
“且慢!”琰快步走出,“你的对手是我!”
祁诩眉头一皱,“小琰……”
“少将军身份贵重,这种无名的野战,还是我来比较合适。”
少女见他身姿俊拔,面上亦是张扬无畏,眼睛一亮,“你又是……谁?”
琰姆指挑起,“我,少将军的随行护卫,挑架专用。”
少女淡淡地说,“一个护卫,也配向我挑战?”
“哈”琰看着她,一声冷笑“即然唯武而决,卫尉大人又何必矜持,我们少将军军功累累,又与你计较这配与不配了吗?”
少女脸色微微一变,目光在他脸上一转,反柔声笑道,“好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你叫什么名字?”
琰心中微一犹豫,想起祁诩让他低调行事,便含糊道,“你就叫我王大,你是女孩子,我就让你三招!”
“王大……”少女眼角微微抽搐,“好名字……”
双手一张,步影瞬动,绞臂劈掌却是正面直攻。
本是纤纤女子,近攻直取本是少见,何况琰本来就生得高大,但这一招极快,好在琰早己看出她内炁充盈,是以这一招虽然来得匆忙,他偏身侧让移步换位,那少女竟然毫不停滞地跟踪而至,仅以半步身位错综交互十余次,琰一个旋身闪腾,两道人影分出,己交换了场位。
那少女面上颇有些惊愕,秀眉微扬,又攻了过去,这一番进攻却重下盘,皆是低位侧踢的凌厉攻击,这番攻击强行封堵了琰的闪避退位,逼他相抗,气沉力贯几番格挡,急风骤雨之后,琰仍然立位不动。
那少女滑步退位,面上噙着笑,秀目中蕴着兴奋的光芒,“这风卷曲柳还没有攻不倒的对手,好小子,你是第一个。”
琰双眉一扬,“这叫风卷曲柳么?果然不错,差点没全接下来呢,来来来,还有一招让你。”
少女微有沉吟,将他再细看一遍,忽道,“你这样的高手埋没至此,不觉得委屈么?”
“啧”琰不耐地道,“啰嗦甚么?还打不打了?我赶时间呢!”
少女明眸微眄,“这一局先记下罢,子车将军,你请便吧。”
子车重眼见她与琰交手的能为,知道她的修为实远在自己之上,横看了她一眼,冲祈诩抱礼道,“多谢少将军助力,这大抚监军内兵甲整肃,再加上一个西泰洲的卫尉,狼子野心不得不妨,少将军务必珍重。”
适才有维护子车重的将领团聚而来,皆对大抚监军内森严冷酷的布局忧虑不满。
“少将军,子车将军说得没错,此间凶险,不可久留。”
“少将军你是什么身份,居然要在这里受制一个黄毛丫头……”
“元成,不要莽撞……”
“少将军何日入宫面见圣上?定要奏异此事!”
少女就在旁听着,脸上犹自带着淡淡的笑意,俨然是不屑嘲笑之情,目光偶尔也落到琰的身影上,见他皱着俊眉,为祁诩担忧的神态,忽觉有趣起来。
“大抚军监乃京都重地,整肃森严份属当然,也值得大惊小怪?只要诸位将军忠心事君,这大抚军监自然就住得安稳泰然。”她微微笑道,“少将军你不也舒舒服服地住了几日么?”
祁诩瞧着她,“卫?大人非是祁诩,怎知我是安稳泰然?何况此一时彼一时,能相提并论?”
少女挑了挑眉,“哦,这么说来,少将军也想离开大抚军监?”她声音冷锐,大有一言不合便要翻脸的架势。
祁诩冷哼一声,“王恩厚重,祁诩万无辜负之心。但因我一人而牵连广重,恐怕就不是出自王上的授意罢。”
他此言一出,固然是那少女凝望他半晌无语,便是围立的将领们亦是惊怔窃语。
祁诩淡淡一笑,接着道,“卫尉,本将军既然敢来,便是要在这风眼处一观风起云动。”
“祁将军果然深沐王恩,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真教人羡慕哪。”
“王上圣明,云将军贤直,祁诩亦问心无愧,当然胜券在握。”祁诩目光灼灼直视女卫尉,“卫尉大人虽然业艺高超,但也须知众怒难犯,大抚军监纵有王令在手,要立威夺权,凭你的资历还浅薄了些。”
少女淡淡一笑,缓缓道,“少将军有何建言?”
祁诩目光不让,“恢复大抚军监的旧制,祁诩答应留在此地配合卫尉大人约束。”
少女轻笑,“少将军说笑么?你有高人护卫,我又如何约束得你?”
“本将军可以收回他的通行令牌。”祁诩转头瞥了琰一眼。
琰皱了皱眉头,祁诩的用意他自然明白,但其中的风险不小。东瑀环境己诡变,人为手段尚可以提防,鬼邪如何抵挡?
“少将军……”琰看着他,“即便是我,也会困……”
祁诩摇了摇手,目光深深“我眼下其实安全无虞,记得我说过的话,做你该做的事情。”
琰见他的眼色,猛然省悟,点了点头。
少女微微而笑,“看来,我没得选择了。”
琰掉头向那少女说道,“你这小女子卫尉,少将军在此若有任何差池,我不会放过你们大抚军监。”
少女明媚一笑,“这样的威胁倒是顺耳多了,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