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我一时难拿捏准,可否容我考虑片刻再给你答复?”陆七夕面带犹豫的问出一句,老者爽快的点头。
只劝诫陆姑娘一句,有些事放下了则一身轻松,倘若放不下,那也不能怨老天不公,给你罪受,抓着本该流走的沙,你手心酸麻,岂止沙石亦不得自由?时间,姑娘愿意考虑多久就考虑多久,我随时都在此处,但……圣旨恐怕要比姑娘的矛盾来的快些,所以望你斟酌之余还需尽快才能保命!”
眼看着那扇沉重的牢门正一点点闭合起来,陆七夕压抑着心内那股即将涌上来的冲动,其实她很想一个箭步上前推开那些把守的官差,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蝼蚁尚知春暖,亦有燕雀南往避冬,可好不容易得来的重生之机,她却一刻也没有用到享受活着的时光中去,反倒是无尽的复仇占用了她的全部空闲,连脑子里的那点缝隙都不留。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风雪日,赶着追上来给她披上的衣衫,而非是因为对冷镜本人的信任,这样的信任既会因为心存幻想而变的坚不可摧,然而当深冷牢狱里的寒气越来越重,当发现原来天子亲手披上给她的衣裳也不足以抵挡那冷时,那点笃定的信任也就不知道在哪一个寒颤里,就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然而越是到了这种时候,她却越觉得事情还未完结,甚至开始想着出去以后该如何如何……
她终究会消失在历史长河里,连半点痕迹也不会留下,谁也不会知道她经历过什么,失去过什么。
自作聪明的入了宫,满心以为身上带着人命,复仇也会因为仇恨的强烈而变得更具有攻击力。
永远都是如此,薛天意!
这大概就是恶贯满盈和首次做坏人的区别吧,只是陆七夕不知道,原来做多了恶事,竟然在这宫中显得尤为重要,是必不可缺的一门课。
也只有薛天意才能在那样严防下,找到下毒的机会。
老伯的话,很明显就是他背后的人借他之口来传达给陆七夕听的,看来虽然陆七夕猜测不出他是谁,到他却对陆七夕很了解。
既然能这么说与陆七夕听的话,大概那个人手上真有让陆七夕逃出大理寺的办法。
“哼,没想到……我一心带着为自己而活的念头,到最后却要选择自己的生死。”
追念彼时,冷云迷浦之夜里,远离城中繁华景巷,被冷寂带至小舫算是结伴相携出游。
连那夜里她不屑多看的冷月凝光,此时在想起来,却已经恍如隔世了,倘若可以让陆七夕在选择一次,或许她会继续选择入宫之路,但至少……那夜该留下来陪冷寂吃完那餐饭的。
若是继续留下来,那就有极大可能会等来冷镜的一张圣旨,上面会和当年一样,重复提到陆七夕的行迹恶劣简直令人罄竹难书,只不过换了一个名字,改不了的还是一样的等他宣判自己的死刑。
想想日后可能会因为一时的怯懦而过上惶惶不安的逃往生涯,她实在不能就这样辜负了自己,更不能再一次将一个本就没有什么意义的姓名淹没在历史里。
至于她最后的输赢,那些即便是在意,却也只能成了她的憾事。
对于陆七夕,她也可以告诉她,那些陆家的人,害得她丧命的,虽然因时间仓促的缘故没能一个个教训,但她已经代替她做到了她还在时从未想到过的事,也以陆七夕的名义得到了别人的尊重,大抵也对得起这位枉死的少女了。
能逃离的方法有千百种,可人终究逃不过自己的心,走到这里的时日过得足够煎熬,也不再需要更多的内心纠缠来给自己增添折磨。
生而为人,必要一人来,一人去,其中遇到的所有甚至包括亲人都要算是过客,路也只能自己走完,走到半途中便没了路,也只能看着自己在其中摔死。
自己铺设的路,再是难,也要咬牙走完它。
陆七夕微微欠身行礼,老伯忙着沉思竟来不及阻拦。
陆七夕恳切的说道,恐怕是老伯心里难受,因记得他说起自家也有个孙女只比陆七夕小几岁,而他家的孙女还如未绽放的花朵,茁壮成长,陆七夕却要就此凋零,他一个五十出头的人,如何能不唏嘘。
一闭眼也和睡觉差不多,就是永远不会醒来而已。
也该习惯并大方承认她正与黑暗为伍。当那些曾经令她瑟瑟发抖的,令她心灰意冷的,都在这过程中成为了她身上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时,她终于接受了事实。
什么放下即是自在?那是逃避!什么一次笑泯恩仇,那是还没被伤到最痛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