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夏天的夜晚,让微风吹过脸面,那是最舒服的,如果这时候还能有美酒美食美女相伴,那就更加完美了,此时的司马错就正在这样的完美中,在每次大战前夕,他总要去完美一下,让自己身上的每一根神经都全部放松,这样才能更好的去指挥战斗,这也是他这一生未尝一败的原因之一。
但是,因果相循,祸福相伴,完美的背后往往就是危险,
——越是完美,危险就越是致命,可司马错却完全没有注意这一点,他也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危险已经来临。
风起,
——风起的时候总是危险要来临的标志。
云涌,
——云涌就表明危险已经来临。
月黑,
——月黑的时候危险已经到你面前,你却看不见他。
而这时候,正是风起云涌月黑的时候,一阵刀剑相碰的声音将美梦中的司马错活生生的拉起来,衣裳不整,怒火冲天,大叫:“发生什么事了?”
“报告将军,有刺客”
“刺客?”司马错一惊,右手随即握住枕边的兵刃,道:“刺客在哪儿”
“报告将军,已经被四大高围住”
一听已经被围住,司马错松了一口气,随即披衣出了营帐。
只见营帐外灯火通明,宛若白昼,而地上躺了一大堆尸体,司马错一看,全是秦军,而灯火中间,四大高手环围着两个人,两个人背靠背,一人手里拿着一把刀,刀身在灯火的照射下闪闪发光,刀剑还滴着血,显然是秦军的血,四大高手围住这两人,一动不动,等待着司马错的命令。
那两人也一动不动,面上蒙着面纱,看不见面上的表情,只能从眼睛中看出,充满了冷峻的杀意。
司马错道:“你们是什么人?”
其中一人道:“你是谁?”
司马错怒道:“秦军主将司马错”
那人道:“哦,你就是司马错”
司马错道:“不错,我就是,你们是谁?”
那人道:“杀你的人”
司马错怒不可及,道:“就你俩?”
司马错不相信,他也有充足的理由不相信
——不说他麾下的几十万秦军,就是四大高手就已经令他有足够的理由不相信
可那人却道:“不错”
说话间,刀锋已经扬起…
司马错不再说话,右手一扬,示意四大高手动手,四大高手意会,
只见其中一人凌空一跃就飞起三丈来高,双掌而下,直拍那两个刺客而来,掌风过处,火焰倒压…
但只见火影中刀光一闪,那个飞起的高手便随即惨叫一声,重重的跌在地上,喉头殷红的鲜血直流,瞬间就没了气息,
四大高手就只剩下三个,而那两个刺客却似乎未曾动过,依旧冷峻的站在哪里,司马错怔怔一呆,
愕然道:“你们是谁?”
他怎么也不会相信,他的四大高手一招之间就去了一个,而且毫无还手之力。
刺客道:“你不需要知道我们是谁,只需要知道我们是来杀你的就行”
司马错手又一招,示意剩下的三大高手动手,刚刚见了刺客的出手,剩下的三个也是怔怔害怕,出手显然慢了一些,但在一瞬间还是同时一跃而起,朝着两刺客同时进攻,只见那两刺客身体一转,瞬间劈出几道刀光,直扑那三大高手中的两个而去,那两大高手立时挥掌抵抗…
血肉之躯毕竟是血肉之躯,刀剑也毕竟是刀剑
——血肉之躯怎么也不可能硬得过刀剑
——以卵击石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司马错不懂这道理,四大高手也不懂这道理
——他们都不是江湖人,不懂江湖高手,不懂什么事江湖高手,不懂什么是真正的高手
在他们的命运里,总是充满着荣耀,总是以为自己天下第一,总是以为世上除了自己再无他人
——井底之蛙不知天大,不知天大必将付出代价
——血的代价
——血的代价往往就是生命
只听一阵惨叫,刀光逝去,两人人落下,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两人,谁也不相信。
司马错双手死死的抓着兵刃,准备随时放手一搏,虽然他知道那只是多余的,但他也不甘就这样。
剩下的那个高手已经吓得面色惨白,身形定在空中,却不由自主的落下,重重的砸在地上,再也爬不起。
但是那两个刺客并没有因为他已经害怕就放过他,两柄刀同时而至,两道刀光同时落下,头颅飞落,鲜血洒出…
——刀痕却只有一道
那两个刺客转身,一步步向司马错逼近,手里的刀缓缓扬起…
两人边走便道:“司马错,今天就是你是你的死期”言语间冰冷异常,杀气尽荡
司马错因为害怕支吾道:“为什么?你们是为了什么”
司马错也害怕了,大将军也是怕死的
——没有谁不怕死
——死亡是任何人的克星
——虽然有些人口上说不怕死,其实心里怕得要命
——还有些人说不怕死,是因为他们太有本事,死亡从来就没有临近过,一旦临近,他们也怕
——司马错无疑属于第二种
那两刺客又道:“家国兴亡,匹夫有责,我是西蜀人,就此足以”
言语间依旧冰冷,就像是十二月的冰雪…
说罢,那两人再无话语,只是一步一步朝司马错走来,
而司马错也再无话语,一切的话语都已经是多余,
面对两刺客的逼近,司马错只有一步一步往后退,直到退到大帐下面,无路可退…
那些秦军士兵蠢蠢欲动,却又不敢,四大高手尚且不敌,何况自己?
那两刺客走到司马错面前,高高的举起手中的刀,准备一刀劈下,
——一刀劈下之后西蜀的亡国之命就可以改变了,
但是,西蜀的亡国之命还是没能改变,因为他那一刀并没有劈下,不是不想劈下,是已经来不及劈下,
就在司马错额头上大汗淋漓,心想今晚命丧此地的时候,那神出鬼没的军师来了,军师只一扬手,一道光影闪过,就把司马错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两人愕然看着军师,道:“真想不到”
军师看着那两刺客,道:“想不到我会来,还是想不到秦军中还有我这种高手?”
两人道:“都是”
军师淡然一笑道:“都说蜀中兄弟刀法过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蜀中兄弟惊异道:“你也知道我们”
军师道:“蜀中兄弟,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十六岁出道,两柄刀闯遍西蜀难逢敌手,行侠仗义于西蜀,颇有名气,后来被后起之秀林玉箫一剑击败,便退隐江湖,只是没想到今日你们兄弟又重新出道”
蜀中兄弟还未开口,军师又道:“蜀中兄弟向来以仁义著称于江湖,怎么今日也做起了这等买卖”
言罢,又望着蜀中兄弟,眼中尽是灼热的光辉…
蜀中兄弟却道:“你错了”
“我错了”军师也诧异道
“不仅错了,还错得很厉害”蜀中兄弟道
“怎么错了”军师道
“有两点”
“那两点”军师问道
“其一,我们这不是买卖,因为我们是自己来的,没有买主”蜀中兄弟道
军师点头,道:“嗯,那其二呢?”
蜀中兄弟又道:“其二,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蜀国若是灭亡,我等又去何处?”
军师道:“那你们今天是决定不走了”
蜀中兄弟一听这话,诧异道:“你想放我们走?”
军师道:“有这个打算”
蜀中兄弟一听,笑了,仰天大笑
司马错一听,脸却青了,铁青
蜀中兄弟又道:“大丈夫为家卫国,死何惧哉,既然来了,不成功便成仁”
军师道:“好,有骨气,可是你们可否知道…”
蜀中兄弟道:“知道什么?”
军师道:“知道今天你们若是动手就已经注定就回不去了吗?”
蜀中兄弟道:“我兄弟来时就没想过要回去”
军师道:“你们应该知道,你们不是我的对手”
军师还在言语,似乎真要放过蜀中兄弟
可蜀中兄弟却满眼的杀意于仇恨,道:“不成功,便成仁,少废话,动手吧”
说罢,两人一交换眼色,瞬间数刀攻出,直奔司马错而来,军师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迎面而上,瞬时间,刀光大作,在火影中来来回回,军师突然道:“你们两人死后,我一定厚葬”
蜀中兄弟道:“谢了”
一句话还未结束,又是几阵刀光闪过,惊得司马错忙向大帐边上躲去,秦军士兵也不由自主的向四面扩散开去,以腾出更多的空间给场中三个真正的高手过招…
军师眼见着蜀中兄弟的刀光向司马错劈去,顺势就是一掌,直直的劈向蜀中兄弟的刀,
刀转向,刀光亦转向,司马错再次避开死亡。
蜀中兄弟被军师那一掌劈在刀上,力气已经衰竭,人也已经落地,站在火堆旁边,双眼冷峻。
军师在劈出那一掌之后,束腰剑也已经出鞘,剑一出鞘,迎风招展,“噌”一声响便已经绷直,就像是一柄从剑鞘中拔出的剑一样…
蜀中兄弟见军师的剑已经出鞘,眼角不禁一阵抽搐,口中吐出一阵凉气…
军师是谁他们知道,虽然司马错不知道
军师武功究竟如何,他们也知道,虽然司马错还是不知道
就在军师刚才出现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认出来
——谁还会一身白衣出没于军旅呢?谁还会将一柄剑藏于腰际呢?
在那个时代,只会是他,也只有他,
军师的剑已经向他们刺来,隔着中间一堆篝火刺来,剑还未到,剑所激荡起来的剑风已经先至,瞬时间剑风就已经穿透那堆篝火,火焰从中一分为二,倒向两边,蜀中兄弟立时在军师剑下暴露无遗…
但是高手终归是高手,蜀中兄弟能够名扬天下也不是浪得虚名,不是靠吹嘘就能吹出来的,手底下也是有真实货色的…
只见军师的剑风刚一穿透篝火,两人便立地齐齐飞起,一招旱地拔葱,一跃丈余高,堪堪避开军师那凌厉的剑锋…
军师见蜀中兄弟凌空飞起,立马收剑回招,就在那回招的一瞬间,蜀中兄弟的刀光以至
——就在军师的剑风飞向蜀中兄弟的时候,蜀中兄弟凌空飞起,
——凌空飞起的时候,两柄雪亮的刀横空劈出,一上一下两道刀光瞬时就至军师面前
——就像是二老虎和四老虎劈向林玉箫的那一刀一样,蜀中兄弟的这两刀也这样劈向军师,军师用的也是剑,军师也是个剑客,只不过他却没有向林玉箫一样凭空卧倒
——他身后就是司马错,林玉箫身后是玉箫山
——玉箫山是一座山,一座巍峨高耸的山,不怕刀光的损伤
——司马错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是会被刀光损伤
玉箫山就算是被损伤也不会有什么后果,可司马错不一样,他是几十万大军的主帅
——国家不可一日无主,三军不可一日无帅
所以军师不能躲闪,只能将剑立在胸前,硬生生的接住蜀中兄弟的刀
——双刀
蜀中兄弟的刀已经劈在军师的剑上,军师的剑也已经交织在蜀中兄弟的刀中
“好一个舍身护主”蜀中兄弟冷笑道
军师不管
蜀中兄弟却已经又再次开口:“若是你能这么护真正的主,那该多好”
军师已经发怒,一发怒,手上的力气顿时大增,软剑立时向外拱起,军师双手握剑,
——一只手握住剑柄,另一只手夹住剑尖,一柄剑立时成一张弓行,将蜀中兄弟的刀光弹出…
蜀中兄弟刚一落地又立马直直飞起,避开那两道弹回的刀光,刀光瞬时冲向人群,消失不见…
刀光已经消失,剑影忽然又起
——蜀中兄弟的刀光消失,军师的剑影又起
这次军师是一阵猛攻,一路挥剑直向蜀中兄弟,招招都是杀招,招招都不留后路,蜀中兄弟一路往后退,以避开军师那强横无比的招式…
眨眼间,三人已经来回百十余招,仍不见胜负,看得司马错直伸舌,也看得秦军直呼痛快…
军师的招式已经微弱,挥出的剑风也越来越像三月的春风
——三月的春风只会让人觉得舒服,而不会有什么伤害
此时的蜀中兄弟就是这种感觉
他们感觉到军师的招式已经逐渐慢了下来,于是他们的攻击开始了,真正的攻击到现在才算是真正的开始
——刚才他们只是在退守,算不得攻击,最多只能算是防守,而现在他们才算是真正使出他们的本领
——杀人的本领
只见两人一上一下,一前一后的相互配合着,一刀接着一刀,一招接着一招,一道光影接着一道光影的攻向军师,军师已经招架不住,也在开始防守,也在开始后退…
——世界往往就是如此的奇特,前一刻或许你还是位及显赫的王公大臣,下一刻或许你就是人尽唾骂的阶下囚
——上一刻军师还在不可一世的攻击,而这一刻却已经处于劣势在防守
军师也在后退,凌空后退,就像是刚才的蜀中兄弟一样,只不过他却没有蜀中兄弟那么从容镇定,那么毫无顾忌
军师的后退显得有些慌乱,招式间明显露出些许不足,往往被蜀中兄弟立时察觉又立时攻击。
军师的后退还有一些后顾之忧,身后便是大将军司马错,自己要是招架不住,亦或是蜀中兄弟突然杀将过去,这几十万人该怎么办?自己的事情又该怎么办?
这一切的一切都使得军师出招不是那么便利,但是他还可以招架,至少现在还是可以招架的,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
既然今朝有酒那就今朝先先醉了吧,至于明日的忧愁那就明日再去管他吧,
——谁又说得清楚你究竟能不能活得过今晚呢?
蜀中兄弟是这么想的
——今天还活着就要为国为家做一些事,至于明日,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说不定今晚就过不了
——过不了最好,一死百了,什么都不用再管
——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但是军师却不是这么想的,他要活下去,他还有很多事情还没有做,如果这些事情没有做的话,他死也不会瞑目的,若果这些事情已经完成的话就是要他立马死,他也不会眨眼皱眉的。
至于司马错、死马大将军,只不过是自己的一颗棋子而已
——棋局还没有胜利的时候,棋子是决计不能失去的
——那棋局胜利胜利之后呢?
胜利之后的事情他还没有想过,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想过胜利
所以蜀中兄弟的刀越来越快,越来越疾,军师的后退越来越慌,越来越乱…
蜀中兄弟的嘴角已经微露笑意,照此下去,百招之内,军师必将毙命
军师也微露笑意,只不过是在心里,照此下去,要不了百招,蜀中兄弟必将丧命…
军师已经退到司马错的大帐外,就是刚才司马错站立的地方,只不过司马错是在地上,军师是在空中…
军师已经退无可退,所有的人都已经看见,司马错已经看见,秦军士兵已经看见,,蜀中兄弟也已经看见…
唯有军师没有看见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或许不是
于是,秦军士兵惊呼,司马错惊叹,蜀中兄弟惊笑
军师呢?
——军师暗笑
看见军师已经陷入绝地,蜀中兄弟的刀来势更急,浑身力气只保留最后那一丝…
军师却使出了浑身力气,但也难避免空门大漏…
蜀中兄弟的刀更加的威猛,最后一丝的力气也已经加了进来,整个人就像是一根离弦的箭,直直的射向军师…
誓要将其碎尸…
秦军的呼声更高了,司马错的惊叹声也已经出口,军师的笑声也露出了嘴角…
就在蜀中兄弟认为军师将必死无疑的时候,就在司马错认为自己今夜在劫难逃的时候,就在所有人都认为胜负以分的时候,军师的空门忽然不见了,一瞬间就不见了,蜀中兄弟在哀叹,司马错在惊喜,秦军士兵是惊异,军师在微笑…
“你会后悔的”这是蜀中兄弟最后的话语
“你会后悔的”这是军师的剑在穿透蜀中兄弟身体时壮士的遗言
你会后悔的…
谁会后悔?
谁也不知道…
“你会后悔的”,说完这句话,蜀中兄弟身影便不再动弹,军师的腰中束剑已经刺透了两人的胸膛,两人没有惊讶,没有惊慌,因为这种结局两人早就知道,在出发来秦军大营时就知道,在和军师第一招过招时就知道,两人淡然一笑,朝着天空长啸一声,訇然倒地。
军师缓缓拔出剑,慢慢擦干净,重新插回腰间,转身对着一脸愕然与害怕的司马错道:“还望将军可以厚葬他们”,说罢转过身离开。
司马错忙道:“军师”
军师道:“将军不用害怕,今晚不会有事了,多加派一些护卫便是,明日就要大战,希望将军可以好好休息,我先告辞了”
说罢,走出了司马错的视线,不再转头。
戌时将尽,风又起,空气中隐隐留有一丝血腥,那一弯新月又出现在淡蓝的夜空,静静的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