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舒的话落下,楚老太君便动了。
她年轻时就性烈如火,老来修行己身,可这脾气却没改多少。
此前听了这孙儿的一番话,以及所见的一番作为,已经是痛心疾首下盖不住一腔火气,现在,当听得对方这尚不知悔改之言后,更无从忍耐。
楚老太君绰号「只掌擎天」,一身武功便在那双看不到丝毫老迈反而如玉般晶莹的手上。但场间,无论是那呼延兄弟还是元武林,亦或是分家家主楚韫宁,他们的注意倶是放在她的身上。
此时,她甫一动,这几人便瞬息有了反应。
掌出无声却势大,恍若天崩,场间众人无不呼吸一紧,只觉有难以形容的压力自周身挤压而来。
可不等诸人心惊于神桥之境大修行的武功,那同为大修行的呼延老大和楚韫宁便上前,打出一拳一掌,正与楚老太君此掌相抗。
而居于三人中心的楚天舒则是被这股真炁外放而成的气浪推倒,嘴角溢出血丝。
他有些不敢置信,有些失望,有些释然地看着那脸色阴沉的老太君,笑了,“果然,在你眼里,还是楚家最重要,你竟想杀我。”
楚昙心神跳了跳,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
楚老太君一声冷哼,目光如潭水般深沉,“不管是谁,只要有逆反之意,只要敢威胁楚家,老身便与他不死不休!”
同为楚家之人的楚韫宁只觉通体一寒,不过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分家之人。
她合掌,冲跟在身后的几人道:“化清散时效有限,你等先去将他们拿下。”
接着,她对元武林三人道:“她一身武功都在那《素玉擎天掌》上,你我只近身缠斗便好。”
元武林桀桀一笑,“神桥之境的老修行,不知这该入土的身子,还能感应几分天地之力。”
楚老太君昂然四顾,道:“现在一刻已过,只等我楚家子弟传讯而出,等族老从城中折返,尔等便是瓮中之鳖。”
族老有三,自也是楚家之人,皆为护佑家族的大修行,只不过素日自有任务去做,今夜也不在楚家大宅里。
楚天舒早就爬起,此时整理了衣衫,道:“你觉得,我会没准备?”
楚老太君猛地看过去。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楚天舒轻声道。
“我杀了你这个孽畜!”老太君怒喝一声,身若扶风,直冲而去。
“拦下!”呼延老大惊呼一声,已然迎上。
而元武林双掌连挥,身动时便有阵阵令人眩晕的腥臭散出,几成实质可见的毒雾。
这边是几人联手欲杀楚老太君,另一边,却是那分家的四名长老走向场间,打算将这如普通人无异的百多人拿下。
盗帅微微朝后靠了靠,传音道:“这四个都是好手,武功怕是不在我之下。”
苏澈却已经拔剑。
拔剑有声,一瞬引得众人侧目。
“好胆!”那分家一中年人看来,冷冷一笑。
景阳剑派祝长青有些颓然地放弃疗伤,同样拔剑而出,笑道:“苏小友能拔剑,我等也不能在后辈面前失了颜面,这第一剑,当然要我来出!”
青山剑派那袁主事则是冷哼,“你景阳剑派江湖传名不过百年,这第一剑,该我袁某来出!”
话毕,他便抽剑而上,神情坦荡而无惧,一身凛然慷慨。
可他内炁尽失,即便肉身远胜常人,可在那或可破甲八九的分家几人面前,远非几合之敌。
长剑刺入怀中,这放在江湖也算是一方名宿的青山剑派主事便喋血当场。
“老实受缚,说不得念你有用还能活命。”那握剑的分家中年人说道。
袁主事口中溢血,却是一把抓住刺进心口的剑身,冷声道:“我青山剑派,宁折不弯,宁死不降!”
说着,他竟强撑口气,提剑而刺,眼前中年人似是被这话惊到,一时忘了反应,还是身边一人以剑挑落,随后一剑取了这袁主事的性命。
不甚魁梧的尸身倒地,袁主事双目未合,只是一脸刚毅。
祝长青闭了闭眼,四下之人寂静无声,场间唯有那楚老太君战团中几人交手之声。
“袁无华你且去,祝某来也!”他猛地睁眼,而后出剑。
紧随他而动的,还有场间其他的江湖人,诸如尹家,诸如崔家。不管是否为名门大派,引颈受戮、俯首去降皆非江湖所为。
他们会有阴谋算计,会有生死拼杀,却从不会放弃抵抗。
即便前方有死无生,身为江湖人,便不会低头!
“这些人是疯了么?”分家中一人将祝长青砍倒,看着突然暴起的百多人,有些懵。
四下楚家之人则是面面相觑,不知现在形势该帮哪边。
楚昙高声道:“我楚家同道尚为大义而战,楚家族人何在?!”
此一声,如若扬旗擂鼓,曾经沙场的杀伐之气一口尽吐,原本还进退两难的楚家族人如同找到方向,合力朝那些提着刀剑警戒四顾的分家之人杀去。
当然,更多的还是随着场间那些江湖人而围杀那分家的四名长老。
盗帅看了眼悄悄钻进桌底的林主事和莫寺丞等人,问道:“还不出手?”
他现在,已经找不到人群中墨家的人了,因为眼前人群混乱,再也分不清彼此。
范兴和赵公公等人始终围在桌旁,如事不关己一般。
苏澈拔了剑,却没动手,这让盗帅有些难以理解。
“我得先拿到名单。”苏澈说道,他不会忘了,苏定远当时话中对这份名单的重视。
盗帅皱眉,“现在如此混乱,楚老太君年老体衰,不一定能胜过那几人围攻,你还不想想如何脱身?”
“怎么走?就算能从楚家出去,可要如何出城?”苏澈道:“楚天舒见楼在手,现在过去这么久,此前派出的楚家人一个回来的都没有,现在外面情势难明,说不定比这里还要复杂。”
“那就算你得到名单,又能怎么送出去?”盗帅问道。
苏澈却是看向那一直淡然平静的洛侍郎,道:“父亲曾言,得到名单后,以红隼传讯。”
盗帅一愣。
“此行他未给我红隼,而楚家自然也不会有红隼,那唯一可能的,是这红隼一直就在身边。”苏澈道。
洛侍郎点头,笑了笑,未置可否。
苏澈双目一亮,转而提剑冲进人群,他并非是去杀人,而是去找墨家之人。
“哎。”盗帅唤他一声,可已经得了证实的苏澈自不会回头,也听不到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实情?”盗帅神情未变,却是悄然传音。
洛侍郎看着那个年轻人消失在混乱人群中的背影,低了低眼帘,道:“你不也是一样,不忍心?”
盗帅嚅了嚅嘴,没说出话来。
旸山郡城虽乱,却都在那位的预料之中,而料想中,形势实际要更为严峻一些。可这,又如何能与京城的处境相比呢。
或者说,是大梁,本就在无声息时,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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