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三十五年八月二十八日上午十一点,周成斌带着彭寍韡、范大可送刘泽之离开上海,远赴英伦,归途中,范大可问道:“周局长,今天您还回南京吗?”
彭寍韡叹道:“冯根生和徐逸轩能太平无事的相处吗?唉,徐逸轩现在是志得意满了,虽说泽之做的是有点不妥,可处置也太严厉了。”
开着车的范大可低声嘟囔道:“一顿鞭刑,九死一生,还要怎么着才算严厉?刘副局长是想去英国继续学医,并不是想去军情六处——周局长,您说戴老板安排刘副局长去情报机关留学,会不会将来还想用他?”
范大可答道:“学医,也不算什么太好的事吧?刘副局长是个优秀的特工,离职,太可惜了。”
“为我?我从来没有去过局本部,没有熟人。”
“是,午饭后属下就赶往分水。周局长,刘副局长离开了,您也要多注意休息。”
汽车到达上海分局停车场,有一辆改装成客车的厢式货车上也在下人,五六个成人中,只有陈铭是熟人,还有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子,彭寍韡愣在了当地:那个男孩子,陌生中,却有一丝熟悉,那双眼睛,和七年一样的眼睛……记忆中的爱子还是一个稚龄的孩童……
彭寍韡向前走了几步,揽过儿子,仰面望天,不肯在人前落泪。那个男孩子有点不习惯,挣了一下,没有挣开。
彭程怯怯的叫了一声:“爸爸——”
陈铭答道:“唉,还好吧,冲锋陷阵,是不行了,可日子总要过下去,我不过失去了一条左臂,总比那些没有看见光复的战友,要幸运得多。半年前,毛先生亲自安排,把我调到四一中学担任教导主任。此次先行来南京安排学校还都的各项事宜,可惜啊,紧赶慢赶,也没赶上给刘副局长送行。”
“局本部所有的人都知道,毛先生飞回重庆后,马上出了个布告,除了罪状,还有处理结果:施以鞭刑,褫夺刘泽之军衔,以留学生的身份,派往英**情六处学习。唉,老彭,不是我说,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搞的?也不拦着点?尤其是你,听说是你在负责提篮桥监狱……”
和对刘泽之的亲密熟稔不同,对周成斌,彭寍韡一向敬畏,客气道:“程程,叫周叔叔——周局长,这怎么敢当?您日理万机——”
“什么日理万机?饭总是要吃的,再说我请的是程程,你和陈铭,是陪客。”
四人来到餐厅,程程拉着陈铭,坐在他旁边,周成斌笑着对程程说道:“程程,你来点餐。”
“也好。”周成斌开始点餐。
陈铭答道:“是啊,我们没赶上。”
彭寍韡说道:“臭小子,你的刘叔叔?谁啊?这么亲热?是刘泽之吗?你见过他?太忙?你懂什么?小小年纪,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
陈铭解释道:“刘副局长上次回重庆,抽出两个小时的功夫,请程程和他的两个同学吃过一顿饭。”
程程如数家珍的答道:“酱牛肉、芫荽炒肉、东坡肘子、素炒三丝,鸡蛋汤,六碗米饭,精米做的。”
“刘叔叔请我吃的!没去成的同学们都好羡慕,和我一起去的两个同学,从那以后,对我,可崇拜了。你看——”
程程得意洋洋的显摆:“刘叔叔从寄卖行特意给我买的,叔叔说要想做一个特工,一定要有时间观念,不能迟到,所以给我买一块表,我们好多老师都没有手表!叔叔还说这是一块好表,瑞士的!你们不知道瑞士吧?我叔叔说好的手表都是那里生产的!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迟到过!”
程程赶紧用右手护住手表,抗(和谐)议道:“不行!是叔叔给我买的!”
程程这才放心,问道:“爸爸,你真的认识刘叔叔吗?”
程程见面后第一次用崇拜的眼光看着父亲:“爸爸,你真行!居然能跟着刘叔叔!”
程程大声抗(和谐)议道:“不准你这么说!叔叔是最优秀的特工!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叔叔,单枪匹马,杀出76号!一开枪,敌人倒下一大片!”
程程很奇怪,问道:“谁不答应?爸爸,你虽然也很能干,可你总不至于敢和我叔叔相比吧?我叔叔,什么都会!长得又帅——”
程程再次抗(和谐)议道:“当官的人多了,可我叔叔是最优秀的特工!他是不想当官,否则一定可以当大官!不对,我叔叔的官已经很大了!哼!总比你大!”
周成斌一旦沉下脸,不怒自威,彭程又和周成斌不熟,不敢顶嘴,撅着嘴,低下了头。
程程低声嘟囔:“我叔叔,就是很能干。”
程程赌气不答话。
彭程这才抬起头,答道:“本来就是!我自己切!我叔叔说男子汉,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他还说等有了时间,教我做饭。我叔叔,还会做饭,你会吗——”
“才不是!我叔叔,是最好的医生!”
程程继续说道:“我叔叔,只上过两个月的医学院,就学会了别人五年也学不会的医术!什么都没有,用菜刀,就可以给人做手术,起死回生!”
周成斌笑笑,没理睬彭寍韡,自顾吃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