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一间办公室，刘泽之正在低头签署公文，侍立在后的武顺说道：“韩先生，久违了，你还记得我吗。”
武顺又道：“这位是上海分局刘泽之副局长，特意抽空和你谈谈。”
彭寍韡忍不住呵斥：“想死？！没那么容易，刘副局长是什么人？你没有听说过吗？他有的是办法撬开你的嘴！”
韩佑禧冷笑几声，没有答话。
警卫上前，打开手铐，去掉脚镣。韩佑禧也不推让，坐在凳子上，抬头看着天花板。
玻璃杯砸碎后，既可自伤，又能伤人，彭寍韡的心悬了起来。
彭寍韡吓的一个激灵，以为韩佑禧要动手，上前一步，挡在刘泽之面前，见韩佑禧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又讪讪的退回原地。
淡淡的一句话，韩佑禧脸色一变，不敢置信的看着刘泽之，眼神里全是恐惧。彭寍韡也很奇怪：这句话何至于让韩佑禧如此动容？
韩佑禧猛的起身，又颓然坐回凳子上。
失去了一切指望的韩佑禧崩溃了，双手捂脸，抽泣起来。
韩佑禧断断续续的答道：“我离开满洲，新婚只有七天……我还有老母，她眼睛看不见了……来了上海，快三个月，只接到一封信……她有身孕了……我想她们……我只不过是川岛重明在满洲……一个培训班的学生，川岛重明说我很有潜质，让我跟来上海，再学习一期。长官，我真的放不下她们，一门妇孺……”
韩佑禧接过手帕捂在脸上，肩膀抖动。
一丝渺茫的希望升起，韩佑禧抬头看着刘泽之。
韩佑禧被说中了心事，悲从中来，哭的更厉害了。
韩佑禧奇道：“您不需要那些致幻剂？”
韩佑禧犹豫再三，终于说道：“您说得对，我不能就这么回去。”
韩佑禧一指侍立在旁的彭寍韡，苦笑道：“刘副局长，是吧？彭先生这样的身份，还是您的部下，可见您确是军统的负责人，您就别拿我开心了！我够惨的了，是，我倒霉，我没有，我懦弱，可我不傻！”
彭寍韡说道：“韩先生，武顺和我都向你介绍过：刘泽之，军统上海分局的副局长……”
刘泽之笑道：“你听何人说起过我？南京汪伪集团国防部的？还是冈村宁次司令部的人说起过我，他们没说我什么好话吧？”
刘泽之笑笑，示意彭寍韡倒水，喝了两口，答道：“我从来不认为被日本殖民了快五十年的高丽，是中国的敌人，虽说其中的一些败类给中国人民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再说我杀了你，有什么用？军统不是滥杀的土匪。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韩先生，你也喝点，这茶还不错。”说到关键处，刘泽之却住了口。
刘泽之并不追问韩佑禧了解的其他情况，笑道：“这可巧了，我参加军统前，也上过医学院，不过，唉，没有毕业。这位彭先生，却是一名很优秀的外科大夫。如果不是这场日本人强加给整个亚洲的不义之战，我们也许还会相识，却一定不是这样的场合。”
刘泽之叹道：“是啊，如果不是因为战争，一个医学院的毕业生，哪至于找不到一个足以养家糊口的的工作？唉，你可能知道，张弛，被小野平一郎和76号公开杀害了。他来上海之前，是军统沈阳站的副站长。”
刘泽之的神色黯淡下来：“何止是张弛？一同被杀害的还有八名军统的特工，这是上海分局近两年来遭受的最大的损失。”
刘泽之很肯定的答道：“当然不会，韩先生，你想多了。”
刘泽之又道：“韩先生，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放过你吗？”
“容我先问你一句话：如果你能力所及，你愿不愿意为我们做些事？”
“这我相信，我也不需要你在上海做什么，因为在东北，一门妇孺倚门盼归，我不想你出事。”
“是的，我曾去东北执行过任务，沈阳站，艰苦决绝，站长邓荣鸿和我一见如故，我希望如果可能，你能帮到他。”
“韩先生，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我的初步计划是这样的……听明白了吗？这几天你好好休息，我很抱歉，为了掩人耳目，还必须把你关在牢房里。老彭，送韩先生回牢房。”
韩佑禧奇道：“刘副局长，您不用我写下《悔过书》，摁上手印？将来好要挟我？”
韩佑禧大为感动，说道：“刘副局长，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对了，我多少了解一点南京国防部的情况，还有满洲，不，是中国的东北，我在的那家关东军研究所的内情，我都写出来，希望对您有用。”
走出办公室，武顺跟了上来，说道：“刘副局长，我真是服了，不对，我早就服了，你如此推心置腹，姓韩的绝对会尽忠效命。沈阳站万万想不到您在千里之外，为他们发展了一个内线。等韩佑禧回了东北，我们就向局本部汇报，请他们转告沈阳站。”
“够呛，韩佑禧即使不敢变成断线的风筝，只说地位有限，搞不到重要的情报，就没有办法，甚至可能出卖联系人。卧底，除非心甘情愿，遥制，太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