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崇晚上有饭局,回到家时已经有些晚了。
推开家门,一楼大厅的水晶吊灯亮着,偌大的别墅却没有丝毫的声音,显得空荡荡的。
佣人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迎上去接过盛崇手里的西装,笑着说道:“盛先生,夫人给您准备了醒酒茶,您是现在喝还是?”
盛崇坐在沙发上,脸色温和了几分:“现在喝。”
醒酒茶正热乎着,喝到嘴里很熨帖。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段媗身上穿着睡袍,披着一件毛线开衫,踩着拖鞋蹬蹬的从楼梯上下来。
她下来的动作有些快,让盛崇看着直皱眉头:“你动作慢一点。”
他一句话的功夫,段媗已经下来了,坐在他身边,接过他喝完的茶杯放到桌上:“晚上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儿什么,垫一垫肚子?”
盛崇点了点头。
盛崇如今已经很少晚上在外头交际了,然而轮得上他自己亲自出马的,那必然都不是能够随意应付的小角色。国人讲究在饭局上攀交情,谈生意,一顿饭吃得头昏脑涨,脑子转的速度比肠胃消化的速度快多了。盛崇晚上要是有饭局,除非是跟景烨、稽飞羽等极为亲近的好友,不然都吃不下什么东西。饭局刚散的时候,他是不饿的,他也就没当一回事儿,一定得等到十二点准备入睡的时候,他才觉得胃里头空荡荡的,只不过那时候,他又懒得再起床折腾,便就这么饿着睡过去。
他的这点儿小习惯,段媗自然是一清二楚的,他要是回来得晚了,也总不会忘记问他,要不要再吃点儿什么。
盛崇大晚上的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坐在客厅里吃,段媗看着还有点儿馋嘴,被盛崇喂了两个,还觉得不够,继续眼巴巴的看着他的碗。
盛崇被她逗乐了,一手持勺,一手端碗,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调侃:“这不是给我的夜宵么?”
段媗将头凑过去,飞快的将他勺子上的馄饨一口给吞了。
盛崇的夜宵被段媗吃了一小半,吃完之后将碗一放,两人腻腻歪歪的上楼了。
家政阿姨这时候才从屋里出来,收拾桌上的那只白瓷碗。她从年轻的时候,便在外头给富贵人家做佣人了,到如今东家也换了好几户,见得肮脏事儿多了去了,多的是在外头亲亲热热,在家里头相敬如冰,还时不时吵起来的。倒是难得的遇上一对小夫妻,腻歪成这个样子。
家里关系融洽,当佣人也要舒坦很多,至少用不着担惊受怕,给别人当了出气筒。
——
进了卧室,段媗在浴缸里放了热水,盛崇慢悠悠的脱着衣服。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条纹的西装,里头是白色的衬衫,黑白格子的领带。这种富有设计感的西装,没有一定的气场和身材,压根都撑不起来,然而穿在盛崇身上,却显得格外的好看。
盛崇将西装扔在床上,衬衫西裤领带全放在卧室的摇椅上,自己赤着脚穿着一条内裤就进了浴室。他在卧室里向来不顾忌这些,跟在外头庄重严肃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一开始是有意秀身材,后来就慢慢的变成了习惯。在自己老婆面前遛鸟,他没觉得有什么好害羞的。
盛崇在浴缸里泡完澡出来,一开门,恰好看到段媗手里拿着他放在床上的西装,就放在鼻间闻。
盛崇的头发还湿漉漉的滴着水,一边拿毛巾擦着,一边随口问道:“你闻什么呢?”
段媗将西装放到椅子上,过去给他擦头发:“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西装穿了一整天,好像也不怎么脏。”
盛崇瞟她一眼:“我每天就是在办公室里头晃荡,要是穿一天还能让你闻出味道了,那盛世总部就该换一家清洁公司了。”
段媗没说什么,在一旁拿了个吹风,给他吹头发。
盛崇的发丝极其浓密,摸上去十分柔软。都说头发软的人,脾气坏,这在他这里倒是完全符合,盛崇在她面前虽然十分收敛,但是本身却并不是温柔谦和的性格。
盛崇闭着眼睛,将头靠在沙发上。段媗细长的手指在他发丝间穿梭,耳边是温热的风,一时间让他有些迷糊。
吹完了头发,两人相拥着躺在床上说话。
“你今天怎么突然给秘书处打电话了?”盛崇将人搂在怀里,联想到刚才段媗闻他的衣服的画面,情不自禁的问出口。
段媗愣了一下,反问:“难道我不能给秘书处打电话吗?”
盛崇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他将人搂紧了一点儿,声音里带着些不悦:“媗媗,你是不是对我不放心?”
段媗下意识的否认:“你想到哪里去了……”
可是,有些事情,嘴上可以否认,心里的感觉确实否认不了的。她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太闲了,又或者是怀孕影响了她的情绪,总是会莫名其妙的觉得有些不安。她不知道这到底是来源于女人的第六感,还是仅仅因为她自己胡思乱想。
“我想到哪里去了不要紧,只要你没胡思乱想就行。”盛崇想了想,问道:“是不是你妈跟你说什么了?”
有些时候,第一印象真的很重要。盛崇虽然如今对段家还算客气,但是他对段媗父母的印象,大概是一辈子都改不了了。原本段媗好好儿的,偏偏她父母一过来,就显得有点儿不对劲,这让盛崇这颗聪明又复杂的大脑,直接往歪处想了。
“我吗今天下午才过来,她能跟我说什么呀?”段媗心里有点儿不高兴。
她也知道盛崇对何佩兰没好印象,但是无论如何那都是她亲生母亲,听懂盛崇这话,她心里略有些不自在。然而,两人相处了这些年,段媗对盛崇的心思还是拿捏得准的,绝对不能因为父母跟他吵起来。不然就算他当下服软,之后心里的别扭肯定是变本加厉。
盛崇摸了摸她的头:“相信我一点儿,别在家胡思乱想的啊,要是实在觉得无聊,陪岳父岳母逛逛街,城南那边,盛世新开了一家百货商城,你也可以过去看看。”
“这么晚了,先睡吧,明天你还要上班呢。”段媗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盛崇胸前。
其实她还是相信盛崇的,只是日子过得太舒坦了,她又有着身为多年写小说养成的狗血情怀,加上孕期情绪不稳定,才偶尔有点儿疑神疑鬼。
——
盛崇安抚好怀孕了的老婆,主要心思还是放在了工作上。三十岁的男人,正是拼事业的黄金时期,更别说如今他和盛瀚的竞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盛泰霖今年已经八十三了,老太太去得早,留下他独一个儿,哪怕权势滔天儿孙环绕,却也免不了寂寞。相伴了大半个世纪的人,如今不在了,这样的缺失,并不是其他感情能够轻易填补的。再加上盛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身体留下了些病根,身体好的时候不觉着,到了如今却一股脑儿的发出来,老人家多少有些承受不住。这并非是天灾人祸,只是因为人的生命终有尽头。因此,盛崇即便心中难受,却也无法改变现实——老爷子也就是这么一两年了。
盛崇对老爷子还是有感情的,毕竟当初是爷爷手把手扶着他,带他进董事会,然后才有了今天。不然靠着他那个四六不着调儿的爹,他说不定现在还留在欧洲。
然而,感情之情并不妨碍他清醒的考虑到老爷子的身后事。又或者说,对于盛老爷子来说,对他最好的报答,就是将盛世的辉煌持久延续。盛世集团耗费了盛老爷子大半辈子的心血,说是他生命的凝聚也不为过。
各家都有各自的操心事儿,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盛崇这头挂念的是家业,而完全没有这个烦恼的景烨,如今日子也不太好过。
自从段媗那天往办公室打电话之后,盛崇接连好几天都是准时上下班,有时间就回家陪老婆。这天原本也是早早下班回家,结果直接被景烨一个电话叫去喝酒了。
景烨在圈子里头,向来是恣意潇洒肆无忌惮的代表人物。他是景家长孙,自己有手腕有本事,再加上他家老爷子护着他,连他亲爹都拿他没办法。
盛崇也好、稽飞羽也罢,还有封璞,谁家里不是一堆儿的破事,平日里都是景烨看别人的笑话,再悠悠闲闲的说上两句风凉话。难得景大少也有想要喝闷酒的时候,盛崇自然是奉陪到底。
景烨约盛崇喝酒的地方,是在叶城权贵子弟之间十分著名的一处音乐沙龙。虽然名义上叫音乐沙龙,但是实际上,却是个有各色服务的披着一层高雅外皮的销金窟。
盛崇虽然也是沙龙的会员之一,却很少来这种场所。景烨订的包厢在顶楼,他刚刚推开门,眉头就轻轻皱了起来。
包厢挺大的,却显得有些空旷。景烨正坐在沙发上,怀里搂着个漂亮女人,正在给他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