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倒是安静了下来;唐柏虽不是老辣如狐,但前一辈子孤苦伶丁,见惯了世间人情冷暖,知道人性的贪婪丑恶。看着众人,不免冷笑道:“都是为了仙经而来吧!”见众人还是不语,他心中不由一动,假装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们不说我也明白,仙法长生,哪个不想,不瞒各位哥哥姐姐,我确实修练了《莲花经》,但经书早被我烧掉了。”
众人一听,不由七嘴八言,这个道‘好弟弟,你早年跟夫子习文练字,那经文定是记得。’那个道‘小柏,你那病儿,我可是去莲花山帮忙采了玉灵芝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各说各的好,好一阵甜言密语,倒是忘了站在一旁的唐景杰。
唐景杰咳嗽了一声,看了看众人,道:“一群小免崽子,没完没了。”他是长辈,自有长辈的威严,见众人安静下来,又对唐柏道:“小柏,一个家族的强大,都是来自于族人团结与凝聚。你懂吗?”
唐柏如何不懂,如果众人不那么心急,过些时日,他也不介意将经书默写下来,今天这事儿,让他心中不免有气,但脸上形色如常,道“知道了,四爷爷,我将经书默写出来。”说完,走回自己的小屋,铺纸研默,嘴角微翘,落出一缕讥讽的笑意,然后提笔在纸上用汉字写上了《社会主义好》的歌词,写完之后,不由笑了起来,看了看又觉字数不够,又写了《将进洒》《静夜诗》《春望》等一些古诗词,写着写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星球,一幕幕往事浮上心头,不知不觉,竟湿了眼睛。
唐景杰将众人拦在外面,自个儿进了屋中,见唐柏如此情形,倒是松了口气,他倒不相信一个十岁的小孩有什么心机。他心里头急燥,却也不敢开口说话,怕影响唐柏的思维,到时遗漏些字句,悟不透经文仙法。
好不容易写了一二千字,唐柏停了笔,看着龙飞凤舞的字迹,不由一声轻叹,这一辈子,怕是回不去了。
唐景杰早将一些写好的宣纸拿在手中,正聚精会神的研究,见唐柏停笔,不由问道:“小柏,这真的是《莲花经》的经文?”他也算是文武全才,却不识得唐柏所写的文字;他也不怀疑唐柏做假,因为这确实是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字体,他不相信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匆忙发明一种新的字体出来。
唐柏点了点头,强忍住笑意道:“我也不识得上面的文字,只是觉得笔划如刀,点字如拳,弯弯曲曲似城外的小道,看着看着身体里就有那么一股微弱的气流,像溪水潺潺,在身体里涌动。”
唐景杰又看了看唐柏,终是点了点头,道:“嗯,这经文我去拿给二哥。”说完,又摸了摸唐柏的头,道:“小柏不错。”说完出了房门,看着众人道:“小兔崽子们,散了,都给老子散了。”说完,身形一动,瞬间不见了踪影。
唐景杰本不会如此受骗的,只因他心头有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他相信这种感觉。他喜欢享受生活,他热爱生活,他怕死,所以他拿着唐柏写给他的《莲花经》离开了唐家,他仅是留了一封书信给自己的妻儿,世间皆有缘法,缘尽缘散。他相信,只要他悟透了经文,将来在某一城池,将会有一个更加强大的唐家。
闹出如此动静,唐家其他人并无反应,唐柏明白,这里发生的一切,正是其他唐家人默许的。
唐柏并不知道唐景杰的离开,他正冷笑的想着唐家人不断的研究着那些乱七八糟的文字的场面。
唐鑫并未离开,也没有出手,他看着唐柏说道:“我快要死了。”
唐柏看了看他眉心的黑线,点了点头,这三年,他看了很多书,其中就有医经。
毒气攻心,无药可医。
“我还有一个妹妹。”
唐鑫脸上有了一丝温暖的表情,然后静静的看着唐柏。
“小妖儿!“
小妖儿是小名,唐鑫的妹妹叫唐果,唐柏见过,是一个十分单纯的少女。
唐鑫点了点头,道:“我找不到人照顾她。”
“还有家族!”
说到家族,唐柏忍不住又落出嘲讽的笑容,这个世界,他只认慕容秀秀的好,哪怕是唐兴俊,他也有一种莫名距离感。
“家族!”
唐鑫比任何一个人更明白家族的亲情,这些年除了领取相应的生活所需,唐家有谁关心过他们兄妹。
“帮我照顾她。”
唐鑫恳求道,他从未求过人,说出这话时,他放下了所有的高傲与自尊。
“带她离开吧,暴风雨就要来了。”
唐柏叹了口气,唯一安全的,也许只有那片竹林。
竹林依旧,只是多了无数的竹笋,这里一根,那里一根,毫无规律。
再次来到了竹林,回想三年前的种种,仿若昨日。
推开木门,唐汝庭正在写字,他写得很认真,仿佛把所有精气神都凝聚于手中的笔与纸上,连唐柏的到来都没有丝毫发觉。
房间很简单,一个书柜,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盏油灯。桌子边上有一个窗口,挂着淡黄色的窗帘,窗帘已拉上,光线有些昏暗;书柜上整齐的放满了书籍,并有归类;桌子上放着一套茶具,一个香炉,香炉上面正散出着让人神清气爽的香味。
唐汝庭写得很慢,他的手上似压着一座大山,挥动之间极其坚谁,却又似带着一定的轨迹。时间慢慢的流逝,唐汝庭一直沉浸其中,他用的是同一个姿势,就连呼吸也存在着规律。
一声轻叹自身后响起,唐柏回过头来,看到唐兴俊一脸憔悴的站在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风雨欲来,心有乌云遮天,好不压抑。
唐柏未开口叫他,唐兴俊也未说话,只是与唐柏站在一起,看着老人缓慢的写字。
天黑得很快,屋中早模糊不清,两人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唐汝庭叫住了他们,然后屋中火星一闪,桌上的油灯亮了起来,昏黄的灯光,不知哪来吹来的风,让灯光左右摇曳,明暗不定。
唐兴俊叫声“爷爷”,唐柏道了声“祖宗”。
唐汝庭看了看两人,对唐柏说道:“你身上发生的事儿全城皆知,如一身是屎,解释不清,唐家一时半会不会安宁,在这儿住下吧。”
唐兴俊道:“小柏,你身上真有仙经吗?”
唐柏犹豫了会儿,点了点头,然后道:“曾经有过,后来丢了。”他心情有些矛盾,但想了想:“人非圣贤,不免有贪痴欲念,无关对错。”心境不同,想法自是不同。“罢了,罢了,不如将经文写给他们,自个儿少些烦恼。”如此一想,不由走到书桌前,提笔想将《莲花经》默写出来。但脑中经文闪烁,执笔之手却有如万斤之重,压得他一个字儿也写不出来。他来了倔脾气,心中暗道:“写不出来,我还读不出来。”张了张口,却发现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声音,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小腹处,有如火烧般的难受,一时之间,气息絮乱,有走火入魔之兆。
唐兴俊见唐柏愿意默写经书,心中免不了轻松了许多,正想开口,却见唐柏立于书桌前,久久不见动静,仔细瞧去,只见他如打摆子一般,双目圆睁,全身颤抖;脸上血红一片,张着嘴不断的发出‘啊,啊’的声音。他吓了一跳,忙看着唐汝庭道:“爷爷,小柏他怎么了。”
“走火入魔。”唐汝庭说完,又大喝一声,如半空中响起一个炸雷。
唐兴俊已吓出一身冷汗,大叫道:“别写了,别写了,小柏,你快停笔,别写了。”
也不知是唐汝庭的大喝惊醒了唐柏,还是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听到了唐兴俊的呼喊,唐柏安静下来,然后闭上双眼,吐出一口浊气,良久睁开双眼,道:“我写不出来。”
“个人缘法,强求不得。“
唐汝庭免不了失落,他这个境界,只差一点儿,就能找到那神秘的仙路,超脱生死,得见长生。
仙路何处,也许永不得见。
唐兴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得长生修仙法,如果要用儿子的鲜血做引,那他宁愿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爷爷,兴俊求你个事儿。”
唐汝庭明白唐兴俊想要说什么,‘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也许,十年前的劫数,并未了结,唐家,又将迎接新的暴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