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这话陆芷微微一笑:“看来娘这两年经营的似乎颇有心得。”
吴夫人闻言叹了口气,看向陆芷怅然道:“自从经营了你给我的铺子,从前不曾体会、不曾遇到的都遇到了,也才明白当年自己是有多么任性,多年不与家中父兄联络,是多么绝情。”
陆芷没有说什么,只是道:“娘若是已经做好了打算,只管将一切交给芷儿便是。”
吴夫人点了点头:“我也确实该回去了,芷儿你尽管去办便是。”
从吴夫人那出来之后,陆芷想了想又去了陈氏和马氏的院子,将要离开京城去江南的打算同她们分别说了,
陈氏义无反顾,闻言之后当即决定去江南投靠陆恒,但是要求陆芷给些时间来处理结算家当。
而马氏却犹豫了很久,陆芷没有劝她留或是不留,也不曾将吴夫人和陈氏要走的消息告知她,只是对她说,自己打算离开京城回江南,问马氏是同她走去同陆哲生活,还是就留在京城。
马氏沉默了许久许久,这才对陆芷道:“我知晓你瞧不起我,这不怨你,只怨我自己造的孽,老爷出了这么大的事,即便出来也是废了,你一走,夫人自然随你走,陈氏在京城也没什么念想,陆恒在江南她自然也会走的,若是我再走了,老爷真的就一无所有了。”
听得这话,陆芷愣了愣,看着眼前的马氏,突然有些陌生起来,她垂了眼眸低声道:“芷儿尊重姨娘的决定,只是提醒姨娘一声,爹爹是什么脾气秉性姨娘也该明白了,奉劝姨娘留下也好,离开也罢,都要为自己做些打算,谋划好将来,往后姨娘只有依靠自己了。”
马氏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开口道:“多谢,我心意已定。”
第二日陆芷便着手开始处理后面之事,将水粉铺子给折现低价卖了,将得来的银子悉数交给了吴夫人。
处理好这些已经是两日过后,从谢清那得到的消息,陆少傅一口咬定自己未曾做过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但那妇人却咬定他做过,还拉了一个人证来,人证不是旁人,就是当年的土匪头子。
陆少傅当场就吓尿了,好在工部尚书,也就是鲁鑫的爹,鲁尚书在关键时候喝骂一声,这才让陆少傅回了神,尽管有两个人证在,而且他们所列举种种,皆符合当年细节,但陆少傅死不认罪,正德帝便一直没有定案。
这般又拖了几日,陆芷算了算日子,距离那虎狼之药发作,应该也只有四五日的时间了。
她的计划很简单,便是在正德帝驾崩之日,趁着无人有空顾及她的时候,悄悄离开京城。
若是陆少傅被放了出来也无甚要紧,帝王驾崩,文武百官自然要去乾清殿,陆少傅未被定罪,一时半会也没人去寻个理由夺了他的官职,他自然也是要前去的。
等他在乾清殿守上三天三夜再回来,她们早已顺江而下前往江南了。
她的计划很好,连出城的马车、路线都已经准备妥当,吴夫人与陈氏这几日也走的极近,面上都有将要获得新生的喜悦。
陆芷心头也是高兴的,只是会在夜深人静之时,看着那天上明月之时,会想起那个如夜一般孤寂的少年,还有那双如月色一般清冷的双眸。
偶尔想起,心头不免一紧,他总是帮她,助她,而她却将在他最痛苦的时候,离开。
想到此处,她总是会急急闭了眼,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问,不去看,他很忙,比她忙的多的多,因为正德帝驾崩之后,他面对的不仅仅是失去父亲的痛苦,还有与兄长的反目成仇。
日子就这么过去了,正德帝似乎打定了主意,不去宣判陆少傅是有罪还是无罪,只是每日去朝堂,听那妇人与陆少傅两人对峙,时间一长,文武百官回过神来了。
这其实就是偏袒。
于是开始有人出声替陆少傅辩驳,但终究骨子里还是不齿与他为伍,只说天子门生,这些年又兢兢业业,岂能因为区区一介草民的口头之言便锒铛下狱?
若当真如此,司法何在,天理何在!
求情的人渐渐多了,正德帝终于开了口,首先问了刑部尚书,这种情况该如何量刑,然后又问了大理寺卿正,该如何判。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刑部尚书说,若是罪名成立,斩立决。若是罪名不成立,当堂释放。
大理寺卿正说,如今是民告官,本来官是不该当堂受审的,甚至是可以不到堂的,但这是御审自然别论。
又说,这民妇说的虽然有几分道理,但终究只是口舌之言,毫无证据,而且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事情谁是谁非也早已说不清,更无从考证,所以陆少傅按律法根本无法定罪。
正德帝听闻之后,沉吟片刻,终于做了最后决定:“陆爱卿发生此事,虽证据不足,无法定罪,但德行有待考量,官降三级,以儆效尤!”
陆少傅终于彻底松了口气,高呼了一声:“谢主隆恩。”而后便满心期待着,能够当庭释放,昂首挺胸的从这走出去。
可惜,正德帝说完这话之后,突然身子一歪,从金銮殿的龙椅上栽倒下来,幸好邓海将他抱住,这才免得正德帝摔倒在地。
紧接着便是混乱,邓海抱着正德帝往后殿而去,太医院倾巢而出。
文武百官站在大殿之上,各个急的如热锅的蚂蚁,哪里还有人注意到跪在地上的陆少傅。
半个时辰之后,有太监来到大殿,泪水纵横:“帝薨……”
乾清殿的后殿内,段弈站在龙床之前,静静的看着躺在上面的那张脸,因为精血耗尽,那张脸显得十分枯槁。
原本应该哭声震天的房内,却只有萧皇后、高女官、邓海与段弈四人。
萧皇后坐在龙床之上,拉着正德帝枯槁的手,面上带着笑,看着他的容貌,她笑的十分甜美,可眼泪却瞧瞧滑落:“你问我,怨不怨你,后不后悔嫁给你,现在,我可以告诉你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