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秋水心虚到直冒冷汗，她怎么可能让他验证，信上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每一个字都是为了置她于死地。
人过留痕，雁过留声，凡事做过必留痕迹。这句话游原敬曾经告诫过她，他早就劝她收手，可是她没有听。
她抵赖道：“皇上，奴婢肩膀后头是有瘢痕，但并不是在郑国公府上弄伤的。奴婢从来没有去过那里，也不知道这封信的人为什么要污蔑奴婢？”
她不敢让他查验。朱祁钰看她脸色苍白，心里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他想给她一个机会，于是问：“那这封信里的游原敬是什么人？”
这是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要是她肯一五一十招来，他可以保她不死。然而沐秋水的回答却令他非常失望。
她她不认识这个人，又反问这封信从何而来。
“是被偷偷送到北镇抚司的上官府上的……怎么，你很感兴趣？”
“这信里鬼话连篇，完全是在含血喷人，皇上不能信。”
“你的意思倒是有人居心叵测了？可宫外又是什么人偏偏要和你一个宫女过不去？”
沐秋水答不上来。
“你替锦衣卫做事前以什么为生？”
“这……”
“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朕，这案足以处你极刑。”
“……奴婢的养父做些生意。”
“生意人的养女为什么要学武？”
她越越错，越错就越心慌，于是转而问：“皇上要治奴婢的罪吗？”
行刺爵爷罪大恶极，他当然要治她的罪。
朱祁钰道：“郑国公府的事是大案，朕不会让你蒙冤，也不会置之不理。等事情水落石出前，你就回你的屋中待着，一步都不许离开。”
他虽然的含蓄，沐秋水却很明白这就是软禁，朱祁钰不会放她离开了。
她不敢再为自己分辨。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朱祁钰没有将她立刻下牢，但无论如何这已是格外恩遇，得太多只会更加惹恼他。
她的门上被上了锁，饮食都有人会按时送来，可是当她问起皇帝对她的处置时，送食的人却各个噤若寒蝉。这些人都不知她做了什么事要遭到软禁，却知道自己必须敬而远之。
沐秋水陷入沉重的不安中，一日比一日烦躁。写告发信的人得这样详细，却唯独没有提及顾长溪和太史阶，可见告密者要不就是他二人中的一个，要不就是对这事了如指掌的其他人。
除了当夜在场的四人外，知道这件事的据她所知只有三个人，司马鞠、梵天以及天尊。
她揭穿了梵天，梵天完全有理由要在事情恶化之前剪除她，可是他为什么没有对付那两个人？或许他们已经站在了统一立场，觉得日日在御前的她才是最危险的存在。
何况若是梵天告发她，不应该将信送到北镇抚司，而应该让事态控制在自己能掌握的大理寺。
司马鞠也不是没有理由，作为他和曹公公放在宫内的眼线，她却日渐脱离那二人的控制，他们若是想置于她死地也是合情合理的。
朱祁钰这会儿会怎么做？重新彻查郑国公府的旧案吗？岌岌可危的十二天能撑过去？
她虽然毫无头绪，但至少猜对一点，朱祁钰确实暗中在重查旧案。许多当事人忽然死去、没有人证物证的奇怪案件，他终于注意到其中的相似之处。
只是这些案件中的罪犯手法都极为老练，他虽然觉察事有蹊跷，却并没有确凿的证据。
如果沐秋水能这样干脆利落的取人性命，她又曾为锦衣卫做事，难道是锦衣卫背着他在底下无法无天？
他将司马鞠招来，佯装问了些旁的事情，又旁敲侧击地询问她究竟是从何时起为他效力。得到的答案是远在郑国公府的事情之后。那么当时操控她的不是锦衣卫，又会是谁？
无论如何，她背后一定有一个依托。
她在那之后渐渐开始淡出原来的依托，可见原来的依托也在逐渐淡化自己的痕迹，这一切似乎与什么时间点暗中重合。他心里有个模糊的概念，却清晰不起来。
在他琢磨不透的档口，顾长溪却已经找到了突破口。
仅仅一个月的时间，跛爷就给他带来了十分有用的消息。顾长溪听完他一席话时，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后槽牙咬地咯吱作响的声音，身体里的血液都在沸腾。
那件事，果然是一场阴谋。
在狭长而幽暗的巷弄里将银交给跛爷时，他忽然问：“好好的江湖掮客，怎么不做就不做了？”
跛爷讪笑道：“钱哪里挣得完呢？”
“可我看你吃穿用度并不十分节俭，想来是有人供着。”
跛爷瞧着他，见他一双凌厉的眼睛像见了猎物的狼一样盯着自己，他咽了口唾沫，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哪里，吃老本而已。”
顾长溪没有再什么，跛爷打了个招呼便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一边瞟了跟在顾长溪身边那个奇怪的大汉一眼。
“你为什么问他那些？”等跛爷离开后，大汉问顾长溪道。
顾长溪不紧不慢地回答：“我见过他和苏春碰面。”
“太史阶的那个姨娘？你觉得他们之间有问题？”
“太史阶很谨慎，他自己不出面却派苏春去，但他也着实不该派她去。出此下策，可见他们和这掮客之间，有些秘密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
“这样重要的事，之前没听你提过。”
“也不是什么事都非要和你。”
“我们不是一条船上的？我还以为你和我该有默契。”
二人慢慢往回走，顾长溪反问：“你那日来杀我，我为什么要和你有默契？”
“太史阶连日天都杀，我为什么不能？”
顾长溪冷笑一声：“是我命大，才从你剑下躲过一劫。”
“不是你命大，是你好本事，没想到几年不见，你长进这么多。如今就算是梵天要杀你，我看他也未必有这个把握。起来太史阶杀了日天，梵天连一句话都不曾过问，我不信他会不知情。”
“梵天知道，可是我想不明白天尊为什么不过问，他那种脾性的人，不太会因为太史阶得力而就此放过他。何况这些年，天尊行事非常低调，已完全不再召集我们。简直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还活着。”
“那你想怎么做？”
顾长溪冷然道：“我要去会一会梵天。”
全新改版，更2快更稳3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