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的脸上又是那种冷漠的威严:“朕有件琐碎的事要你去办。”
她认真听。
“南苑有位宸妃临盆在即,你叫乃府(注:此处本应该是牛奶的奶)选一名乳母送去,再去看一看缺什么就补上。”
朱祁钰会这样关心太上皇,这让沐秋水感觉很奇怪,她应下来,第二天天一亮便去处理这件事。
这已不是第一个在南苑降临的孩了。
她发现南苑的居住环境虽然简朴,守备虽然也非常森严,但生活必需品一应俱全,传中被铁水堵上的锁孔也根本是虚乌有。
何况若英宗的处境真如世人所传的那样悲惨,又何以能在此接连有了几个孩,且都健康成长。反而朱祁钰,除了废皇后所生的两个女儿外,膝下一直未有所出。
而且蒋安还未提及南苑宸妃产希望能得到一丝照拂,朱祁钰就已经施以眷顾,可见他也并非传闻中的那样冷酷无情。
他是囚禁了太上皇,但也许久在帝王位,对权力生出眷恋,他确实十分防备自己的哥哥。世上之人又有谁能在天性之间做到尽善尽美?
从这些年的亲身经历中她知道,有时候就连自己看到听到的也会是大谬,何况是传言。
“沐秋水,好久不见。”
她心里一凉,这个无时无刻不存在幽魂,一直没有打算放过自己。
她在长街上遇到司马鞠,后者穿着御赐蟒袍,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志得意满的样,显然是刚面圣出来。
她虽然有心想要绕开,却被对方挡住去路道:“你是好本事,如今重新回到御前,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沐秋水白了他一眼,冷着脸不话。司马鞠出现在自己面前,从来没安过好心。
“你别忘了我让你做的事。”
她冷淡道:“什么事?我不记得了。”
她的冷淡无关乎这个人的个性,而是这人从来只是把她当做一件工具,随时可以牺牲,随时可以丢弃。但在那之前,他会榨干她所有的利用价值。
“我让你进来可是监视皇帝和太后一举一动的。”
沐秋水带着冷笑嘲讽道:“这会你倒想起我来了。当初我被呼来喝去,病得快死时,却不曾见你出手相助。”
“若是那样,便是你没本事,活该去死。”
这种冷酷无情的话她一不是第一次从他这里听到,而且他也确实忠实地履行这个信条。她有时候甚至怀疑,如果袁彬不是那样精明能干,大概也已经被他丢弃在哪次行动中。
“曹公公在宫内有眼线,需要的时候他会来找你,你只需要将皇上的近况告诉他就可以。”
沐秋水不动声色,等着他下去。
“我和你约定的事仍然有效,别妄想可以逃出我的手掌心,郑国公案的秘密,我可以用到你死。”
她喉头一哽咽了口唾沫,越过这张阴测测的脸,看到后头黯淡下去的日光,吐了一口气,点点头算是默认。
她想起童年的时光,时候跟在哥哥身后玩,夏日里哥哥会扑住低飞的蜻蜓。
的孩童不懂得什么叫残忍,他会在蜻蜓身上绑上一根细细的线。每当蜻蜓振翅想要离开的时候,他一拉那根线,蜻蜓便会回到原处。
等到玩腻后,哥哥会拔掉蜻蜓的翅膀,那个本来还在空中飞翔的生灵,最后便如一只普通的肉虫一般在泥地里挣扎。
那时她蹲在一旁看着,被这生而为人的奇妙控制权所吸引,现在才明白这是何其不应该。
秋去冬来,大雪将京城漆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沐秋水进宫已有一年,她几乎日日都在御前,时光在无声无息中流逝。
穿着正式的团领冠服,穿梭在来来往往的宫人之间,两边是被扫开的积雪。
上元节是大节庆,天下繁华共襄盛举,内臣宫眷,都要穿灯景补蟒衣,皇帝要与勋戚内眷登楼玩看,与百官群臣宴饮达旦。
宫内一派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远远就能看见寿皇殿安设的十三层高鳌山灯,往回走着,刚到乾清宫,就听见丹墀内花炮炸开的热闹声。
“怎么这么早就放炮了?”沐秋水微微蹙眉,对着乾清宫的太监道:“昨夜里安排得又是杂技、又是戏法的,皇上本来就睡得晚,今天应该让皇上多休息一会儿才是。”
“沐掌衣,皇上不在。”太监眼巴巴儿道。
掌衣是朱祁钰随便让人给沐秋水封的女官品阶,为的是让她能堂而皇之留在自己身边。
“皇上人呢?”
“唐贵妃让钟鼓司安排了舞乐,一早就拖着皇上去了。”
“这么早?”
“可不是,贵妃娘娘心情甚好,皇后娘娘身体违和,今儿晚上大宴群臣得是贵妃娘娘作陪。”
“不得议论皇后,这话别再了。”
“哎,知道了。”太监得了提点,一溜烟又跑去忙活开。
沐秋水嘴上虽然这么,心里却多少觉得唐贵妃只顾争宠,全然不顾及朱祁钰的健康。唐贵妃这人向来如此,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玉熙宫内,唐贵妃穿着华丽坐在朱祁钰身旁。舞乐是在其次,更多的是她想多和朱祁钰待在一起,也让他看看自己治理内宫、安排节庆的本事。
唐贵妃生得美丽,但父亲仅是百户,所以她出身良家却又并不高贵。可这恰恰是有明一朝为防外戚专权,在择选皇后时会青睐的那一种女。
她偷偷看向朱祁钰,见后者似乎已经意兴阑珊,于是连忙举杯劝酒。
朱祁钰靠在椅上:“夜里还要午门关灯,还得节制一些才好。”
唐贵妃娇嗔道:“臣妾的酒杯都已经举起,皇上不要拂了人家的面嘛。”
朱祁钰看着她娇艳如花的样,却觉得有些过于甜腻,但也还是举了酒杯道:“既是如此也不好扫了爱妃的兴致,不过白日饮酒就到这一杯为止。”着一饮而尽。
在这一边饮酒作乐的时候,沐秋水已经在到了午门,皇帝御驾亲临,内臣需做好一切准备,后妃也要提前等候。
柳月娘的到来是她最愿意看到的,如此,这个地方才不会显得太过陌生。
沐秋水欠身依着规矩行了礼,柳月娘赶忙扶起她,笑盈盈道:“好了好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得,再今日佳节,别太一本正经了。”
二人正着话,只听声声锣鼓声,朱祁钰携着唐贵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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