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屋中，太史阶的妻子张灵怡正看着母亲在逗弄外孙，张夫人逗得孙儿“咯咯”直笑，一抬头却对上女儿忧愁的模样。
张灵怡见母亲看着自己，慌忙低下头掏出帕子抹一抹嘴角。
“怡儿怎么了？”张夫人了解自己的女儿，连忙关切的询问：“是不是因为那个侍妾？”
张灵怡默默点点头。
她虽然容貌一般，但乖巧可爱，又读过几本书，是个识大体的人。
本以为嫁给太史阶后必然是万千宠爱，谁想夫君对自己只是相敬如宾，说好听是举案齐眉，说难听就是不咸不淡。虽不算差，但比起原来闺阁少女憧憬的那种疼爱，却是谬以千里。
更让她难过的是夫君居然还有一房侍妾。
那个叫苏小春的女子生得倒是清秀，可眉宇之间却是妖里妖气、俗不可耐。
新婚燕尔时太史阶对张灵怡还算疼爱，可自从她有孕后，他便常常往苏小春屋里跑，让她备尝冷落滋味。
苏小春的吃穿用度虽然都在张灵怡这个正室之下，但张灵怡更在乎的是夫君的心。
她原以为丈夫会渐渐厌倦那个女子，可太史阶到底有多宠爱苏小春，她直到昨日才深有体会。
“娘，”张灵怡叹了口气对张夫人道：“昨日我在夫君的书房里翻到一卷画，画里画的就是那个女子。”
画上画的是一个女子，旁边题着一行小字：朔风长，秋水漾，地旷穹苍，数雁孤帆荡。
张灵怡仔细分辨了画卷上的女子应该就是苏小春，落款便是太史阶。
只是画上女子仅梳一根长辫，不似苏小春那样头簪多余坠饰，模样也更俊逸秀美、气质也更为出众。
这一切，足可见自己的相公有多钟情于苏小春。
张灵怡也是寻常女子，心里当然妒火中烧，可是她谨记母亲交给的妇德没有发作，而是将画轴卷好放回原处。
然而心里的惆怅无处宣泄，终于还是在母亲面前表露了出来。
张夫人叹了口气说：“委屈我的怡儿了，可是男人就是这样，看开就好。现在你会难过，过个十年、八年的你就觉得这不算什么。归根到底，你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史夫人，又为太史阶生下子嗣，这就足够了。”
母亲的话并没有起到安慰的效果，反倒提醒她还要面对苏小春许多年，她一想到这一切就觉得伤心难耐，表示想要在家多住几日。
“哪有嫁出去的女儿无缘无故住回娘家的？不管怎么说，你得留在夫家，那才是你的家。”张夫人拒绝道。
“可是娘，我真是一刻都不想再看见苏小春，我、我难道还比不上她吗？”
“你怎么会比不上她？你是总兵的女儿，要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妒忌怨恨解决不了这些事，你哪里能控制得了夫君宠爱哪个女人？”
“可是我不快乐。”夫君已经很久不在她处留宿，可是她不好意思说出来。
“有什么不快乐？那些女人终究只是玩物，你才是他身边最重要的那一个。”
“但是……”
“既然嫁作他人妇就要有容人的雅量。你爹说，太史阶这人一定会有飞黄腾达的一天。到那一天，他身边唯一的妻子还是你，侍妾却不知已换了几个。你懂吗？”
张灵怡心里委屈，却知道在母亲这里也难得释怀，于是勉为其难点了点头，装作明白的样子。
回去的路上，二人并排而坐一路没有说话。
张灵怡微微偏过头去看丈夫，见他两眼低垂若有所思，这样偷偷注视着他英俊的脸，即使成亲已有两年，她仍然觉得心里乱跳。
她转正脸低头想了想母亲的话。是了，这是她的丈夫，她合情合理地拥有他，凭什么要躲开呢？
于是她坦然地伸手覆到他置于膝上的手背上去。
太史阶侧脸看她，见她也正看着自己，他柔声问：“怎么了？”
她被他这么煞有介事的一问倒不知该说什么，竟突然红了脸打算抽回手去。太史阶却反手一握，握紧她雪白的手。
他其实觉得她是很可爱的，虽然谈不上爱，但绝对不讨厌。
只是她是张軏的女儿，他娶她的初衷是为了联姻这件事本身。
在新婚的温存后，当她终于怀孕时，他顿觉松了一口气，于是连忙沉浸到不为人知的回忆中去，再没有好好端详过她。
看着她诧异的模样，他觉得有趣，于是含笑问：“自己的夫君握你的手，有必要这么惊讶？”
“我以为……相公已经很久没有……”她高兴地有些语无伦次。
“你是我的妻子，也是孩子的母亲，我过去可能有些忽视你，是我的问题。”
岳丈的话当然起了更大的提醒作用。
她是他的妻子，他应该保全她的尊严。
张灵怡含了泪，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生怕一眨眼他脸上的温存就会突然消失。终于她忍不住眨了眨眼，两行清泪从眼眶里流下来。
太史阶伸手替她抹去眼泪，笑笑没再说什么，二人默默互相握着手。
到了府上，他牵着怀抱孩子的她从马车上下来。
回到屋中待了一会儿，苏小春便遣身边的丫鬟来问候。
离往日他去她屋中的时辰已经过了很久。
张灵怡温柔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心里感叹，她到底还是留不住他。
“不去了，”这时只听太史阶说：“告诉她我今天留在夫人这里，叫她自己早些歇息。”
张灵怡愣住了，丫鬟也呆在原地不知所错。
“还不出去？！”太史阶厉声道。
丫鬟连忙欠一欠身退出去。
张灵怡小声说：“相公今日也累了，怎的不去苏姨娘处休息?”
“我在这里，你提她？”
张灵怡闻言尴尬于自己的话实在不合时宜。
太史阶走上前靠近她道：“若说休息，这才是我自己的屋里。”他反手摸到她玉润的脸蛋上，缓缓的，轻轻的。
她的脸腾的就升起两朵红霞，竟像新婚之夜般局促起来不敢抬头看他。
他低下头将她僵硬的身体搂入怀中。
“你就是我的天。”张灵怡在心里默念。
她虽然这样爱重她的丈夫，却无法替他缓解烦恼。太史阶听闻了顾长溪离京的消息，知道他必然是受了什么秘密的指令，担忧他将会步步高升。
他不愿看到这种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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