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男子道：“还不到你问我的时候，别跟过来。”说着就朝林子外头走去。
沐秋水见他欲走，正着急时，一眼鄙见林子外头的树后伸出一条手臂，那手臂上居然还驾着弩箭。
二人离得并不算远，沐秋水来不及喊校尉“小心”，只能冲过去推开他。
千钧一发之际，弩箭几乎是贴着那男子的头皮飞过，蹭破了帽子。沐秋水踉跄一下，来不及管他伤势，就要去追那手臂上架弩箭的家伙。
那人一击未中便果断离开，在那一瞬间，沐秋水确定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侧脸。虽然看得并不真切，但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立刻就挠得人心难受。
然而跑到林子口后，山路上来来往往的香客却让她乱了眼。
那校尉也已经跟了过来，眼看毫发无伤、虚惊一场，他问沐秋水道：“人呢？”
“不见了。”
校尉嘴里骂了一句自言自语：“我必须得离开了。”
“等一等，”沐秋水道：“我刚才救你一命，你这样就想走？”
“你想怎么样？”
“回答我，兰香的绣春刀是哪来的？”
“关你什么事？”
“实话告诉你，兰香就是被弩箭所杀，方才那个人摆明是冲你们二人来的。看来他是摸清了兰香每月初一会和你见面这个规律，先杀了兰香，再在宝梵寺守株待兔。难道你不奇怪是谁要杀你们？”
校尉冷静下来，他先前见沐秋水是辽王府的人，因此非常防备。眼下自己却又是经她一扑才躲开致命一击，倒有些吃不准她的意图了。
沐秋水问：“是谁派你来的？是司马鞠？”
因为一直没有发现辽王府异常的地方，所以沐秋水并没有向司马鞠禀报过什么。她猜测他因此不信任自己、认为她有所隐瞒，所以另外派缇骑来江陵查探。
“你认得司马鞠？”校尉又惊讶又怀疑道：“你不是辽王府的人。”
沐秋水给他自己的令牌：“我确实是辽王府的护卫。”
校尉沉吟片刻问：“你是缇骑？”
沐秋水没有回到这个问题，而是盯着他问：“是不是司马鞠让你来的？”
校尉冷哼一声说：“司马鞠还使唤不动老子。”
“那是谁？”
“你管不着。看来你是司马鞠派来的？”
沐秋水道：“你不说没有关系，至少我已经知道，你是针对辽王府而来。”
“你倒灵醒。”
“可你不该利用兰香，她只是个普通丫鬟，你是不是花钱收买她探听王府消息？那把绣春刀是谁的？还有一个校尉在江陵？”
校尉看她半刻摇摇头说：“说你灵醒，你却也糊涂，还有一个校尉不就一直在你眼皮底下、在王府里面。”
“你是指……”
那校尉忽然面露凶相道：“绣春刀是兰香的，还有一个校尉就是她，你没想到？”看着对方错愕的表情，校尉又补充道：“看来是兰香的戏演得太好，她确实非常得力，可惜了。”
沐秋水握紧刀鞘难以置信地重复道：“兰香也是锦衣卫的人……她也是校尉……那她的卖身契？”
“做戏当然做全套，一切都是按最真实的情况一步步安排的。卖身契当然也是真的，除非锦衣卫出手赎人，否则她一辈子也离不开辽王府。”
沐秋水听了这话愤懑，为了这场监视，她竟连自由也舍弃了。也许未必是兰香自己的意思，锦衣卫要她这么做，她没有选择。
她喃喃：“所以根本不存在兰香这个丫鬟，只怕连名字也是假的，她自始至终都是校尉。”
“不错，不过她要是还活着，可能就不是了。”
沐秋水疑惑道：“什么意思？”
对方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说：“她告诉我说自己不打算在当校尉，想嫁人，离开江陵，远离这一切。”
“那你们……”
“这我做不了主，我告诉她我得替她问过上头，想不到她还没等到结果就被杀死了。”
沐秋水沉默以对，兰香根本就没有想等这人请示，她已经决意和书生私奔，做一个母亲和妻子。不过是离开前说一声，好让这一方锦衣卫势力有个心理准备。
那校尉低声说：“既然她死了，就说明我也被发现了，我必须尽快离开江陵。”
“怎么说？”
“一定是辽王派人下的手，我就知道辽王居心叵测。杀手一定还会再来，方才他发现你和我在一起一定也会对付你，你自求多福。”
那人说完就顺着山路快步离开，沐秋水待在原地，心里却郁结难纾。兰香隐藏的太好了，自己由始至终没有发现一点点端倪，不知道自己在她眼中是否也隐藏的很好。
难怪书生三番四次要带她走，她都犹豫不定，因为还有锦衣卫这个可怕的势力在奴役她。直到自己要做母亲了，她才下定决心离开。
她想起曾经盯梢过她和郡王的目光，说不定就是来自于兰香，如今也无法得知确凿的详情了。
如果真是辽王下手的，那么她必须飞鸽传书给司马鞠。兰香死了而她没有，可见她的身份还没有暴露。
然而等她回到王府见到朱贵琋，便又生出不忍。
皇帝若是知道辽王不轨，必然也会迁怒弋阳郡王，到那时他该如何自处，朱祁钰又会如何对付他，实在不敢想象。
辗转反侧一夜实在难以决断，到了第二日，王府侍卫告知有人找她。沐秋水出了王府的门，发现来人居然是昨日那个校尉。
她将这人带离王府，到了附近僻静处才问：“你不是出城了吗，怎么还在这？”
那人神色紧张道：“出不去，有人一直跟踪我。”
沐秋水一听这话不禁愠怒道：“那你还来找我？”
“我没有办法，看在咱们都是替锦衣卫效力的份上，你得帮帮我。”
“在宝梵寺外我已经救过你一次，你还要我怎么帮你？”
“帮我离开江陵。”
“城门又没封锁，你自己就出去就行。”
“我不是说了有人在跟踪我，只怕我还没出城门就要步兰香的后尘。”
沐秋水沉默一刻说：“抱歉，我不能帮你。”
她不能出手帮助，如果被跟踪的人看见，她也会被拖下水。
她要摆脱此人，是以她在说完这句话后立刻转身疾走，那人也不敢大声喊，因此只能气哼哼骂了一句。
他看着沐秋水决绝地离开，知道自己孤身陷在江陵再没有其他办法，唯一的可能就是赌一把，赌自己能平安走出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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