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无赖一看就是游手好闲仗势欺人灌了的，此刻翻扯着朱贵琋的衣服，搜出钱袋打开一看，立刻笑起来说：“嚯，想不到这小子还挺有钱。”
朱贵琋再蛮横也只是个孩子，早已被几人的气势吓懵了，只有战战兢兢的份，他低声问道：“你们拿了钱可以放我走了吧。”
其中一个无赖道：“急什么，把东西都留下再走。”说着就弯腰去扯他腰间的一块玉佩。
朱贵琋连忙向后退去，挥了挥胳膊拍开他的手说：“这个不能拿，这个不能拿！”
无赖哪里肯依，几个人一拥而上，扯开他的手把玉佩夺了过去。
朱贵琋又要上去抢，眼睛上立刻挨了一拳，整个人像团棉花一样倒在地上，无赖又上去补了一脚：“小子，戴这么贵重的东西上街摆明了就是要被抢嘛，手无缚鸡之力还横什么横。”
朱贵琋道：“钱你们都拿走，都给你们，唯有这个玉佩，是我父亲给我的，你们不能拿。”
“拿就让你老子再给你弄一块，到时候别也忘了再带来孝敬我们。”
朱贵琋见无赖要走，忽然从地上弹起，扑上去就要抢玉佩，可又哪里是他们的对手，几下就被打倒在地上，蜷着身子躲避他们的猛踹。
沐秋水躲在暗处见事已至此，再下去不好收拾，要是伤得厉害岂非自己渎职，于是这才连忙现身上前。
对这几个无赖痞子她也懒得喊“住手”，而是快步跃上前一扬双手，小臂上的桥手环狠狠砸在其中两个人的头上，那两人应声倒地。
另一个混子见状大惊就要扑将上来，沐秋水一抬腿踢在他脸上，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这人的鼻子便就被踢断，血流得满脸都是。
沐秋水还不放手，接着又是回旋一踢击在他脑门上，将他踢晕过去，这才作罢。
她从地上捡起钱袋和玉佩，走到惊慌失措的朱贵琋面前，蹲下身子摊开手说：“拿回去吧。”朱贵琋被她狠辣的攻击吓得一时没有动弹，眼里带着惊恐的神色盯着她不说话。
沐秋水摇摇头，将钱袋塞进他怀里，又轻手轻脚替他系回玉佩，这才起身将他也扶起来。
朱贵琋终于开口问：“他们……他们没事吧，你下手没个轻重，不会把他们打死了吧？”
沐秋水听他这样说，终于笑了一下道：“你倒还有善心，放心，他们只是晕过去了。咱们快走，有人来了就麻烦了，你也不想夫人知道你出来闯祸了吧。”说着半拉半拽将他带离巷子。
未免麻烦，她没有直接带少年回王府，而是找了家医馆替他检查一番。索性都只是些跌打损伤，唯有眼睛上的乌青难以遮掩。
沐秋水道：“咱么差不多该回去了，免得王府的人发现了，夫人那里不好交代。”
“我现在不想回去。”朱贵琋出来几次，头一回吃了大亏。他这才发现，离了辽王府的光环，他走在接头连个蚂蚁都不如，不禁大受打击，正郁郁寡欢。
沐秋水也不想强逼，又时近晚饭时候，于是带他找了家馆子，点了饭菜。伙计将饭菜送上后，朱贵琋却一筷子也不动，沐秋水没有劝说，反而自顾自吃起来。
小小少年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问：“你怎么只管自己？”
沐秋水懒懒地说：“这是该吃饭的时候，殿下不吃，可没不许我吃。”
“我不许你吃！”
她无声地冷笑一下放下筷子，安安静静看着少年不语。
朱贵琋气哼哼瞪着她半天，眼神反而渐渐黯淡下来问：“你为什么不怕我？”
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沐秋水摸不着头脑，因此没有发话。朱贵琋又说：“真是奇怪，除了我娘，王府中只有你不怕我。”
她沉默了一下问：“你知不知为什么其他人怕你？”
“还能为什么，当然因为我是他们的主子。”
沐秋水冷哼一声说：“错了。其他人怕你，不是因为你是他们的主子……当然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更有原因，是因为他们可怜你。因为你的可怜而畏惧你，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朱贵琋摇摇头。
“因为你的可怜让你自己变成一个怪物。”
朱贵琋乍然一听，立即怒目而视瞪着她，“混账”两个字到了嘴边，可是居然破天荒的没有骂出口。
沐秋水接着说：“他们同情你，不得父亲钟爱，在兄弟辈中也不出类拔萃，身上更有残疾，所以像小芙那样乖巧懂事的小丫鬟，她们都愿意好好服侍你、照顾你，希望你能高兴。
可你非要将自卑的苦楚迁怒给旁人，他们只能既同情你又畏惧你。然而你越是这样，越是没有人能理解你，也越是没有人能亲近你。
你不但肢体有缺陷，心里也一样。让别人因为你手中的皮鞭而畏惧你，对你的腿有什么好处？你责打他们之后，真的觉得非常快乐？你的腿脚已经这样，难道就要让别人永远用一种怪异的眼光看你？明明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得磊落，却非要让自己活成一个怪物。
今天你也看到了，就算有皮鞭，可一旦离开辽王府你什么都不是，连几个最末等的混混你都不如。我救你，是因为我职责所在，旁人如果不救你，是因为你为人可恶，他们巴不得你死。
见对方默不作声，她接着说：“那些混混仗着比你身强体壮欺辱你，你又在王府中肆无忌惮欺辱旁人，一样是一副小人得势的姿态有什么区别？你想想你是怎么看待那些混混的，别人就是怎么看待你的。
如果你不是太祖的后人、武定侯的外孙、辽王的弟弟，你死在那个巷子里发烂发臭都没人管。因为你于他人一点益处都没有。”
沐秋水只是将自己的不满一股脑说出来，全然不在乎对方究竟是否能接受。
朱贵琋黯然无语，两肘撑到桌上，双手蒙面半天才轻声说：“父亲瞧不起我，大哥也瞧不起我，唯有二哥待我还好，可是他也不在。我不是废人是什么？”
沐秋水生气道：“你堂堂一个男儿，怎么尽说些丧气话。闺阁女子尚且都有豪杰，你难道比女子还不如？”
“你根本不懂，”朱贵琋放下手，眼里噙着泪说：“你身手这么矫健，根本不懂我这种人的苦处。”
沐秋水欲言又止，沉默半晌说：“我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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