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溪看着沐秋水冷漠的表情说:“不急着忙别的事,我问你,你知不知道风天死前找过我?也就是最后那日廷议之前”
他见沐秋水不表态又接着说:“他找我,是在找你之后,我想你能猜到他和我说了什么,是关于你的。”
沐秋水嘴角抽搐了一下。
顾长溪道:“幸好找的是我,如果他把这话对旁人说,你知道你会是什么下场。你为什么要煽动他?”
对方保持缄默。
顾长溪盯着她看半天说:“你不能再对旁人说那些话,那会害死你自己的。至于我,可以选择忘记这件事,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沐秋水沉默地看向他。
顾长溪道:“从现在起,你要寸步不离跟着我,直到我们回到顺天府。”
她反问:“要是我做不到呢?”
顾长溪语调平和地说:“我不要再替天尊清理门户。”
沐秋水长出一口气,自顾自躺下盖好大氅说:“依你就是。”
顾长溪很满意,虽然他看出沐秋水的不诚恳,但她在接下来的一个月中,确实一直老老实实留在自己身边。
她始终安静平和的样子,没有说过自己的打算。
顾长溪坐在山洞口喝着打来的一壶酒,望着站在雪地里出神的她觉得非常有趣,忽然灵机一动想要戏弄一下她,于是从地上团起一个雪团朝她砸去。
他本以为沐秋水会躲开,然后恼恨地白他一眼或是报复自己,却发现直到雪团碎在她身上,她才反应过来。
“你怎么了?”顾长溪问:“修养一个月,反应变得这么慢。”
沐秋水淡然地拍去落雪,回眸浅笑道:“你怎的跟黄口小儿一样胡闹。”
顾长溪笑出声说:“美景、美人还有美酒,任是谁也拘谨不起来啊。”
“还是这样不正经。”
顾长溪琢磨了一下说:“我看你好的差不多,不如早早回去。明日我们就下山住进客栈。我先去雇马车,顺利的话后日就走。”
沐秋水垂了眼点点头。
到了第二日一早,雪也停住,两人收拾了简单的随身之物,便进了镇上的客栈。未免引人注意,二人装作夫妻只要一间屋子。
大堂内热气蒸腾,和户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小二手里提着滚烫的锡壶,穿桌过人给大堂打尖的客人倒茶。顾长溪正在柜台前磨蹭,沐秋水站在一旁看着人声鼎沸的景象百无聊赖。
忽然有人惊呼一声,从左边走来的小二脚下打了滑,眼看茶壶就要摔在沐秋水身上,顾长溪已经一把将她抱开。
滚烫的开水立时撒在地上溅开,掌柜的吓得不清,立时从柜台后跑出来忙不迭赔不是,又说要开一间天字号的房间给二人,权当赔礼。
“你怎么一点也不看着?有没有受伤?”顾长溪顾不得掌柜,先将面前的人前前后后看了又看。
沐秋水推开他道:“没有,开好房没有。”
顾长溪确认她没有烫伤,便要了间上房先让她回屋,自己则去雇马车。
晚饭时回来,沐秋水已经让店家在屋里摆上了好酒好菜等着他。
“原来你也有体贴的一面,”顾长溪调笑道:“不枉费我救你一命。”
二人坐下吃喝,沐秋水不善饮酒,那酒几乎都进了顾长溪腹中。他双眼迷离望着坐在对面默默不语的沐秋水,只觉得哪里甚是违和,却一时说不上来。
顾长溪见她非常顺从,也放宽心不少,因而忍不住贪杯,到翌日醒来时已接近中午。
屋中却不见沐秋水的踪迹。
去问掌柜,掌柜却说一大早就看到她出去了。
“出去了?”
“可不是,我这门刚开就出去了,头一个。”
顾长溪心知不妙,暗道失策,便草草结过银子急忙追出去。
却说沐秋水有意将顾长溪灌醉,自己便独自回去找游原敬,她要亲眼瞧一瞧事实,并为落霞报仇。
到了那间熟悉的砖房,柴门却大开着。里外前后都没有看见人影。只有破碎一地的锅碗瓢盆、和炕上黑褐色的血迹,在向她佐证游原敬和顾长溪的话:落霞死了。
“怎么是你?”有人走过来。
来人竟是地天。
“你居然还活着?”他杀了落霞后,亲眼看见暴怒的游原敬折返回去杀沐秋水,并将她丢下山坡,没想到此刻却看见她又出现在这里。
沐秋水平静地看着他问:“游原敬在哪?”
地天道:“他把那女人烧化之后,便带着骨灰往西南去了。我跟了他一程,又不敢走太近,就跟丢了。原想着他还会回来,却不想等到你来。”
西南,去哪里?沐秋水垂目思考。
“你命可真硬,上哪躲了一个月?”地天问。
沐秋水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他妻子是你杀的?”
“是我杀的,反正一时也未必杀得了游原敬,不如先打击一下他。嗯,那女人好像是怀孕了,难怪游原敬会这样愤怒,倒是委屈你替我担待。”地天说完又发出猥琐的笑声。
沐秋水道:“真是难为你有这样的心思,想必天尊多少会打赏你的。”
地天“哎呀”一声道:“可惜多不了,这贱~人的命并不值钱。”
“你别等了,我想游原敬不会回来,他若真回来,你也不是他的对手,还是回去吧。”
地天跨进一步,略显龌龊地问:“不如你我结个伴,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沐秋水迎上他不怀好意的目光,盈盈一笑,点头默许。
她没有按照通常的乡路往镇上去,她怕会遇见回来寻她的顾长溪,是以一定要绕行偏僻无人的远路。
因为鲜有人来,积雪饱满而深厚,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清脆好听的响声。
地天忍不住问:“雪这么厚,你为什么非走这里。”
沐秋水停下嫣然一笑道:“你不想和我多待一会儿吗?”
她真是“长进”不少,如今她知道,在面对生死不得已的情况下,身为女子这件事本身也可以作为筹码和武器。
她坏掉的那一只眼睛和耳朵影响到她的视觉和观察力,若是明刀明枪的和地天厮杀,恐怕连六七成的胜算都没有。
她发现事实上,过去自己一直生活在司马冲的保护之下。
果然地天会意,靠拢过来放肆地搂住她的腰肢说:“这里太冷,”说着把嘴凑到她耳边道:“不如我们快些找个地方。”说着又往她脸上磨蹭。
她闻着他气息里的味道,强忍住恶心软声说:“这里不好吗?”
她打算就在这里抹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