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的,怎么能不要呢?”
黎童垂头掰了掰自己的手指甲,又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道:“咱们一开始不就说好了吗?你一天的饭量都得按照我说的做,可方才我与柳姨娘说话,却无意中得知,你在她那里吃得很好啊!”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朱佩佩几乎要哭出来。
黎童忽然眼神一厉,喝道:“连锐!”
屋顶上的黑衣男人应声而下,如张开翅膀俯冲下来的雄鹰,一双锐利的眸子紧紧锁定站在院子里的朱佩佩,呼吸之间,那双宛如鹰爪一般锋利的手已经箍住了朱佩佩的双臂,闻听骨头错位的“咔哒”声,朱佩佩的胳膊被/干脆利落得卸了下来。
朱佩佩轻呼一声,只觉得自己那么多的肥肉都没能阻挡这双爪子的刺痛,实在有些白吃了这么多。
连锐手下用力,刚要一脚踢向朱佩佩的膝窝,迫使她跪下来,余光处只看见黎童抬了一下手。
他止住了动作。
黎童似乎也没料到连锐的动作这么果断,跟赤衣的行事风格全然不同,不由得有些惊讶。
不过一想到赤衣,黎童的眼神又就凌厉了起来。
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么她受些伤害无可厚非,可她身边的人是无辜的,他们不该受到牵连。
好在,有春没什么大事,只是困在臭水沟子里躺了一段时间。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会有人研究这种让人一直不停地吃吃成一个大胖子的蛊呢?”
朱佩佩脸色逐渐苍白。
“好奇怪啊,对吧?”
朱佩佩干干地笑了几声,半垂着头。
“后来我又琢磨了一下,或许这个人真的很喜欢吃东西,又觉得自己的肚子不够大,吃得不够多,所以呢,这个人就……”
“夫人别说了!”朱佩佩急急开口。
黎童笑而不语,定定地望着她。
“愿意交代了吗?”
朱佩佩扁着嘴,委屈巴巴地点点头。
黎童随意地甩了甩手,连锐领会,当即松开了朱佩佩,而后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朱佩佩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身后那阵风忽而来忽而去。
可是,你走就走,能不能先把我的胳膊接上?
朱佩佩欲哭无泪,晃着两条没知觉的胳膊,蹭到了黎童跟前,一声招呼也不打得一屁股坐了下来,显得气闷得很。
“你还不开心了?”黎童好笑地说道。
“那我也没起伤害夫人的心思呀!”朱佩佩吸了吸鼻子,眼眶微红,但丝毫没有要落泪的趋势,只是眼巴巴地瞅着黎童手里的点心。
黎童叹了口气,将点心塞进了朱佩佩嘴巴里。
小姑娘果真是小姑娘,就这一块点心就收买了她,当即破涕为笑。
“连锐,把她的胳膊接上!”
话音刚落,朱佩佩只觉刚才那道风又从头顶袭来,她慌里慌张得站起想要逃远一些,只是还不等她起身,胳膊又被对方按住了,闻听“咔哒”两声,疼痛瞬间从关节处猛烈袭来,朱佩佩痛呼出声,脸色愈发苍白。
但也就过了一会儿,朱佩佩就发现自己的胳膊能动了,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而身后那道风又不见了。
“夫人身边真是卧虎藏龙,我万万不敢伤害夫人的,只是贪口舌之欲,觉得将军府里一定有很多好吃的,所以才跟进来的。”朱佩佩说着,又在黎童的眼皮子底下,偷偷摸走了一块点心。
“所以,当时被酒楼赶出来,并不是演戏?”
“当然不是了,不过我当时也确实是看准了夫人衣着华贵,定然是大户人家的夫人,所以才动了心思,没想到居然是将军府的。”朱佩佩吐了吐舌头。
黎童仔细观察了朱佩佩的表情和眼神,不像是作伪假装,微微松了口气。
对不用自己亲手杀人感到庆幸的同时,也庆幸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姑娘不会就此丧命。
而朱佩佩,很显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吃货果然天下第一,黎童叹息,伸手将眼前的那盘点心全都推到了朱佩佩跟前。
“谢谢夫人!夫人真好!”
啧!
好人卡也发得很顺手呢。
“所以,你那些故事都是编的,什么爹娘抛弃之类的。”
朱佩佩歉疚地笑了笑。
“为了吃,给自己下蛊,佩佩啊,对自己挺狠啊!”
“夫人,你是不知道,这天底下好吃的实在是太多了,一想起我没法吃完,我就难过得要窒息。”
一会儿工夫,桌子上柳鸾儿带来的那几碟点心,已经全进了她的肚子了。
黎童挑了一下眉,鼓了鼓掌:“佩服,真是个狼火啊!”
“啊?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黎童抿了口茶,勉强在短时间内消化了朱佩佩的过往,同时也佩服起这姑娘来。
许多人都很在意自己的身材和样貌,尤其是姑娘家。
大部分人的目标就是找个好人家,嫁出去,然后相夫教子,安稳又平庸地度过下半辈子,可朱佩佩却志不在此。
吃遍天下美食,真是好伟大。
黎童也想这么干。
但是如果还有美人在侧的话,那就更好了,嘿嘿!
“夫人,你笑得好猥琐哦。”朱佩佩无语地看着黎童。
黎童抹了抹嘴唇,确认没有口水滴下来,才缓缓说道:“如今你身份暴露,我这儿就不能留你了。”
朱佩佩惊恐万分,腾地一下站起来,而后扑倒在黎童跟前,一把抱住她的腿,哭嚎道:“夫人,你别杀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柳姨娘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这么说,你知道柳姨娘的秘密了?”
朱佩佩一愣,再度哭嚎:“夫人,这不是关键!您要我是个瞎子,我就是瞎子!你要我是个聋子,我就是聋子!您要我失忆,我立马变成弱智!您别杀我!啊!”
黎童给她干打雷不下雨的操作搞得头疼不已,扯了扯她,却发现这丫头的重量实在是有点超出她的承受范围,只得任由她抱着。
“你这话,我怎么信啊?”
朱佩佩松开一只手,挠了挠头,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那要不然……您就把我留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黎童不由得失笑,捏住她肥肥的下巴,说道:“那要不然……我让连锐看着你?”
朱佩佩身子一抖,黎童甚至能看到厚几层衣服下面的肥肉也跟着颤了三颤。
“连侍卫还得保护夫人呢,就不用屈尊看着我了吧?杀鸡焉用牛刀呢,是不是啊夫人?”朱佩佩害怕地缩着脖子,只感觉自己的胳膊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蛊是你自己下的,自己解了吧。”
黎童说完就站了起来,稍稍蹬了蹬腿,朱佩佩很不情愿地松开了手,目送着黎童大步离去。
站在远处的有春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只见朱佩佩又哭又笑的,最后还把连锐叫了出来,心道大概是犯了错,被夫人罚了,见黎童过来,她立刻跟了上去。
“夫人,您就饶过佩佩吧,她没什么坏心思的。”有春求情道。
黎童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么知道她没坏心思?”
有春张了张嘴,想起了羽帘。
而后,她又看了看黎童,旋即闭上了嘴。
“夫人,咱们现在去哪儿?”
“去看看蒙学建的如何了。”
大概是因为百里烨一直在催促,蒙学的进度加快了不少,桌椅板凳什么的都已经齐全了,木屑粉尘也全都被打扫干净了,院子里看着干净而空荡,还有为数不多的用于装饰的盆栽摆在墙角,课室大而明亮,看着似乎随时都可以收入学徒的样子。
负责蒙学建造进度的人走了过来,见着黎童,恭敬地行了礼。
是个中年男人,姓岑,此前黎童来的时候,一直没碰见他,听说整天忙得焦头烂额,到处催工匠加快点速度,有一种全家人的脑袋都别在他一个人的裤腰带上的错觉。
“岑先生辛苦了。”
“夫人过誉了,分内之事罢了。”
岑游三十出头,皮肤略黑,身形瘦削,但眉眼精细,看着不太像个干木匠活的。
“敢问先生,还需多久可以收入学徒?”
“回夫人,等墙面再粉刷一遍,约莫过两个月就可以了。”
黎童点点头,跟在岑游身后,静静在蒙学中溜达起来,没多一会儿,就碰见了熟人。
那人长身玉立,一袭白衣,眉目温和,眼神平淡,正仔细听着身边工匠的介绍,时不时点头应和一两句。
见黎童停下了脚步,岑游也跟着停下了,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继而很贴心地给黎童解释道:“这位公子听闻咱们这儿在建新蒙学,故而进来询问一些事情。”
黎童笑了笑,表示理解。
岑游是普通百姓,若是知道了这男子的身份,大概是会当场吓晕吧。
二人绕了个圈,慢慢走了过去,那边厢似乎也注意到了有人靠近,抬起头来,正好与黎童隐含笑意的眼神对上。
两人就好像不认识一样,默契地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
岂不知黎童心里却在无情打着小算盘:皇帝微服私访呢,第一站就先来她这里了,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啊,不如提个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