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承天听到酸秀才一番话,感到十分受用。脑子转动了几下,心中萌发结纳之意。
酸秀才见张承天主动报上名号,说话还非常客气,也拱手道:“鄙人荆州襄阳庞士元。”
荆州襄阳庞士元?张承天有种直觉,此人应该是汉末有名之士,赶紧从看过的书籍上找寻他的事迹,稍逊心里一阵纳闷,头脑中竟然没有这名字存在,开始懊悔以前上历史课时不够认真。
张承天也是八面玲珑的人物,心思异常敏捷,想不通的事情马上抛却,马上就和庞士元寒暄起来,直接把旁边那个饭桶秀才暂时给忘记了。
过了一会儿,小广场人数激增了数倍,看样子通过前四关考试的准杂役们都来到了这里。
“铛!”一声鸣金声响起,十数个全身黑衣,胸前有个大大桥字的杂役,双手捧着一些物件从广场另一边鱼贯而入,站在了中间那一排座位后面。紧接着慢腾腾迈出五个身穿管家服饰模样的老者,分坐在太师椅上。
“请大家安静,第五关考核开始。”座位上一人刚坐定,马上又站起大声吼道:“请应聘者选择意向工种参加竞选,每人只能选择最多两项,违者取消考核资格。”
“哗”众杂鱼一阵喧哗,争先恐后向前涌去,奋力争抢那个最先走出场丁级杂役手中的竹牌。
“这红色的是我的,你给我...红色的是参加学堂伴读选拔,你会吟诗作对吗?”
“你敢抢我的,你找死呀?”
“唉唉唉,给你,我是读书人,不和你抢,你有辱斯文呀!”
丁级杂役还没站定,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有些人为了争抢竹牌,竟然开始捉对厮打。正牌杂役眉毛一竖,很有威严大喊道:“不许哄抢,老老实实给我排队!”
一句话,就将混乱的场面压制住了,正牌杂役满意的点了点头,冲着四周说道:“按参加厨工、花匠、轿夫、信使、伴读、杂工排成六队,不守规矩者当自愿弃权。”
准杂鱼们很听话排成了几队,可参加厨工、花匠、信使的人数却廖廖无几,轿夫和伴读人数最多,剩下的就是一些杂工了。
看来大家都是明白人,厨工、花匠、信使都是做苦力的,而且还带有技术含量,不懂的人确实做不好,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不能接近桥家小姐!
而轿夫与伴读就不同了,难说什么时候就走了狗*屎运,碰巧就能为桥家小姐服务,能供她们驱使呢。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有了接近乔家小姐的机会,做什么问题也都不大了。
那些做杂工的,原因很简单,他们不懂做什么,分到做什么工就做什么,也有一部分人怀着瞎猫碰上死老鼠的心态,说不定可以分到一些可以接近桥家小姐的工作。
张承天站到了杂工的队列,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他发现那位看上去满腹经纶的庞士元也选择了这里。
接下来就是考核了,十几个执事不断地询问参加应聘的准杂鱼,边问边记,有时候还让人示范演练。
参加伴读角逐的应聘者是清一色秀才,这里异常热闹,书生们大放厥词,喋喋不休,互不相让。文人相轻在历朝历代都十分严重,鄙视、嘲讽声混杂一片,众多读书人挤在一起竞争,就好比没有硝烟的战场。
一个文士老者站了起来,走到众秀才身边,像是背诗一样一字一句的大声念道:“肃静,伴读考核选拔采用淘汰制,层层选拔,答题优胜者进入下一关,败者可以出题挑战任何一位胜者,挑战成功也算过关。第一关,每人书写一首原作诗词歌赋!”
张承天正津津有味看着那些喧闹的书生们,忽然听见杂工队列前面一个声音响起:“张九儿,那个张九儿,你的专长是什么?”
杂工这里的考核十分简单,就是询问每个人的特长,料想到时就靠记录的这些资料分配工作。
专长是什么这还用说,那肯定是最拿手的事情了。张承天头也不回,不假思索答道:“泡马子!”
那杂役执事一阵愕然,满脸不解的望了望张承天,然后摇摇头,一边自语一边写道:“抱马腿。”
张承天未理会这执事念叨什么,回答完毕,就将目光继续聚焦在伴读竞聘这边。众书生跪地作诗,很快第一轮考试全部完成。
文士老者将答卷一幅幅展开,从里面拿起其中一首诗,摇晃着脑袋念道:“桥家有二桥,迷得我很早。三四五六七,吾要娶为妻。”
“嘿嘿嘿——”众书生听到这诗,顿时发出一阵嘲讽声,有些人更是捧腹大笑。
“这位老兄真是淫才呀!这诗作得——兹兹。”
“佩服佩服,这家伙忒贪心的了,三四五六七,他难道想将桥府那些姑姑婶婶也一并收了?”
“这情诗也写的太专业了,看来我还得回去再苦读几年圣贤书才行。”
“哎,真是世风日下,有辱斯文呀,这人怎么能这么无耻呢?怎么能将心思表达的这么直白?”
读书人就是不同,遇上某种事情,就得品头论足一番,何况是这种吟诗作对的场合?众人哄笑不已,写诗的作者当然不乐意,他在人群中撕开了喉咙吼道:“这诗难道不好吗?窈窕淑女,是个君子都好逑,谅你们也不懂,我,我这是对桥家小姐情深意切!”
文士老者循声瞪了一眼那书生,点评道:“你这也叫诗?还说什么情深意切,真是狗屁不通!”
“哼,你是看不出我的文采,刚才有位兄台可说我是真男人,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那位书生激扬道。
“谁?竟然还有人会称赞你,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说过这话?”文士老者也是个极易激动的人,竟和这个书生拗上了。
张承天感到书生的声音熟悉,颇有兴趣观看事态的发展,却见饭桶秀才从人群走出,向着他走来。
原来真的是他!张承天心中暗笑,这位饭桶仁兄刚才被文士老者当众数落,心情特别激动,手舞足滔,满脸涨红,不断地用扇子敲打着左臂。
“兄台,你能将刚才对我说过的话再复述一遍吗?”饭桶秀才见到张承天,就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掉落水中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这人不仅是个二百五,竟然还是个二愣子!
“饭桶兄这是出彩了啊。”张承天对他客客气气,抿嘴一笑道:“大家都是在吟诗作对,那么我也来一首诗形容下兄台怎么样?”
范统愣了一愣,脸上微惊,旋即欣喜异常,“啪”的一声又将扇子打开,仰起头颅扫视一遍众书生,高声道:“这样更好,让他们也都听清楚咯!”
听说有人即兴吟诗,小广场上的读书人顿时兴奋异常,又有新鲜事可以品头道足,哪有错过之理?就连参加其它工种考核的人都向这边围拢,坐在太师椅上的几个老人也两眼放光,几道目光向这边瞅来。
张承天清了清喉咙,也学读书人摇晃着头大声吟道:“不缘宦达性灵慵,知道逍遥出俗笼。廉纤晚雨不能晴,耻逐龙虎争奇功。”
众书生听罢这一首七言律诗,都扭眉沉思,这种风格的诗他们都没听过,更加说不出什么意思,一时间整个广场变得静悄悄。
“嘿嘿,妙哉妙哉,张兄这首诗形容这人再适合不过了。”
广场本来寂静无声,这一声赞赏吸引了诸多目光。一身寒酸的庞士元缓步走来,脸上露出莫名的笑容,对着张承天点了点头。
“呵呵,原来是庞兄,献丑献丑。”
张承天对庞士元颇有好感,连忙向他打招呼。
其实这首诗哪里是什么名言诗句,只是张承天随机乱编的藏头诗,诗中看上去内容华丽,很多人都以为是在赞颂范统秀才,实质却是张承天暗骂他不知廉耻。
那文士老者沉吟片刻,突然“扑哧”一笑,他也想到了诗中的意思,连声念叨:“贴切贴切,能想到这诗的才是人才哟。”
将诗句第一个字连起来读,就是不知廉耻。范统至今仍以为那寒酸秀才在赞赏自己,顿觉得心花怒放,全身飘飘然。这时他见到文士老者说话,遂问道:“他就是我刚才说的那位兄台,这下你相信我的文采了吧?”
文士老者瞪了他一眼,叱道:“你有那位公子的才华还可以一试,现在,嘿嘿,你卷铺盖回家去吧。”
“为什么?”范统心里一怔,嚎啕大哭道。
“你将这位公子诗句首字连起来读一遍便知。赶紧回家去吧,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文士老者直接下了驱客令。
范统秀才猛哼了两声道:“我,我,枉我苦读书这么多年,琴棋书画,礼乐仆射,样样精通,为什么我就被淘汰了呢,我不甘心呀,桥小姐怎么就这么没眼光呢。”
“范兄,这好像和桥小姐她们没什么关系吧,我们都未曾见过她们的面,怎么能将责任归到她们身上呢。是了,不缘宦达性灵慵,知道逍遥出俗笼。廉纤晚雨不能晴,耻逐龙虎争奇功。他说首字第一个字连起来读,那就是:不——知——廉——耻。这个这个...”旁边一个认识范统的书生突然想起了什么,投向张承天身上的眼神霎时变得异常惊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