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听说过平行世界吗?在平行世界的理论中,每一飞秒,就会有无数平行的可能随之诞生。
陈时有一块表,有一个多年不散的梦魇。然而那一天,梦魇消失,表上的时间停止,三根表针重叠之时,梦里的男孩突然出现,和她一样的轮廓,一样的发际线,时间在无形中被撕开一条裂缝。
”嘿,我叫陈时,我们梦里见过。”他说,一声低语,在她空白的脑海里炸开一束火光
正文
第一章我不是怪物
如果人有上辈子,如果过去不一定只存在于过去,而是可能正在另一个空间重演,如果时空的任何一条纵横轴偏移了方向,时空交错是否真的存在?
校园里梧桐开始掉叶子,绿黄色、浅棕色的梧桐叶,被时间的匕首从树梢剥离,借着风力在空中打转,相互摩擦发出婉转的叹息,这是在诠释时间的流动,季节的交替。秋走冬入,万物彷徨,坐在梧桐树下的长椅上,长裙加罩衫,有点凉,冷意像电流,温吞地在陈时的身体里钻过。
古人有伤秋情怀,这个情境下,必然嗟叹长吟。陈时也有这样的情结,她的脑细胞被凉风一吹开始钻牛角尖,就好像装了冷水的杯子被抽去仅有的空气封闭起来,低于外界气压的内部环境积压着冷水使之,陈时的脑细胞随着周身低沉下来的伤秋气息而活跃了起来,一些神奇又悲凉的话题会忽然迸发,然后,她就会变成别人眼中的,怪物。
陈时,女,高中生,齐耳短发,小眼睛很有灵气,不自觉上弯的时候带些明朗的笑意,鼻梁有些塌,导致大框的眼镜一直会下滑,长时间养成的咬唇动作让她的小嘴微微泛白。陈时个子不高,身材一般。她唯一骄傲的,或者说是吸引人的,是她骨节分明的双手,很白,也很修长,配上她坐着时叩击膝盖的习惯动作,别有一番情调,会让人不自觉地盯着她微小的动作,享受这一时刻。
“1,2,3,4,5,啪嗒。”陈时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叩击,她的视线锁定在左手腕的表盘上,随着秒针的移动而闪烁。刚上完的科学课上,老师跟同学们唠嗑,说:“世界上平均每5秒,就会有一个人死掉,也就是说,当你们刚听完这半句话,又有一个人死了,而我们呢,还好好地活在这世界上。”课堂上,陈时托着腮,她在想,万一在另外一个世界,有一个同样的她在听同样的课,半句话后,她并没有活着,而是死了呢
她的思路飘的越来越远,意识已经在穿越了,突然周围人齐声喊:“珍惜眼前,珍惜生命!”把陈时惊地一个激灵,她抬头,瞥见老师在欣慰地点头,她的脸上登时显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很疑惑,很茫然,她有点不明白这个结论为什么会是这样。“你怎么了?”陈时的胳膊被推了推,同桌在她失去焦距的眼前摆了摆手,陈时微微张口,哑了声,她想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但同时同桌以及周围一群同学不善的眼神扫了过来,黑压压一片,像是在警告她,一个声音钻进她的脑海:“你这个怪物。”她沉默了,一如既往,闭上了嘴,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再睁开,没有人在看她,科学老师的声音一起一伏,她的同桌,脑袋磕在桌上,悄悄打盹……
所以现在,她坐在长椅上,身体靠着高大的梧桐树,臀部的重心移到右边,右手叩击膝盖,左手带着表,计算着时间,打着自己的算盘,十五分钟后,她说:“180个人丧生了。”继而很长的叹息,“180个我,180种可能性要重新开始了。”她把耳边的碎发拢到耳后,没人告诉她,她这样显得很英气,很有神采。她抬头,看到最近的一对小情侣,十指相扣,眼神却时不时瞟过来,接着两人绕开了她,往反方向走了,匆忙的碎步就好像落荒而逃。
陈时迷恋霍金的黑洞理论,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有个研究物理的大学教授做父亲,还因为她的怪梦,从她十岁生日的夜晚开始,反反复复的出现,在夜里攀上她的枕边,剥夺她的意识。梦里的陈时,齐耳的短发被剪短到耳根,一身男孩的打扮,她的手依旧骨节分明,抚着胸口。梦里她站在一个漩涡口,周身是模糊的星空,一开始寂静无声,直到那个熟悉的锐痛感,一寸寸地向心头逼近。“陈时?”恍惚中有个忽远忽近的声音,“陈时?”好像突然陷入梦境一般,她感受不到自己身体的动作,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拥进怀里,眼里有个巨大的时钟,在飞速地计算时间,钟表上的时针分针秒针,因为过快的转速几乎相互重叠。
“陈时,你没时间了。”听觉在恢复,令她恐惧绝望的敲钟声反反复复,然后是一张脸,一个男孩,眉眼清秀,笑起来眼窝弯了起来,嘴角向上勾,陈时感觉自己见过他,但记不起来,从来记不起来,她把意识中的手往前伸,就在快要触碰到他飘起的发梢时,他张开口,陈时看出了他的口型,“陈时,你的时间到了。”“哗”她感到漩涡口逐渐变强的吸力攥紧了她,什么都没听清,又好像什么都在预料之中,陈时向下坠去……
霍金的黑洞理论说,黑洞是宇宙中最奇特和神秘的天体,是超强引力源,它的超强引力把任何接近的事物拉入洞口,即使是最快的光都不能幸免。陈时在父亲的书上看到,黑洞是在时间和空间中形成的“洞”,它能够扭曲时空,将不同空间的物质进行转换,它通过囤积周围的物质来增加质量,同时也释放射线或物质来减少质量。在黑洞的运动中,这些不断被转出转入的粒子由于瞬时存在而不能被直接观测到,但在陈时理解中,它们的存在却确确实实的能够影响时空的活动,她相信自己梦见的是时空的切换,梦里的自己存在于黑洞的另一头,然而每次重复梦魇之后惊醒,她都无法回忆起梦中的具体内容,更无法理解梦中那些声音的具体含义。
她试图解梦。她告诉忙碌的父亲,父亲抱住她,以为能安抚她因为失去母亲而不安的灵魂;她告诉老师,那些口中说着关注每个学生成长的教育工作者,同情地拉着她的手,把她推出了办公室;她告诉同学,那些嬉笑无忧的同龄人,调笑地看着她,疏远她。“你真是个怪物。”有人说,从少数到多数,从一小群人,到众人,陈时闭上嘴,她想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她,一定知道这是为什么。
“陈时,去吃饭吗?”陈时的同桌,那个唯一愿意陪陪陈时的女孩大咧咧地从不远处跑来,脑袋两边的羊角辫晃荡着,她很俏皮地一屁股坐在陈时边上,一手揽过陈时的肩,把她向右移的重心拉扯回来。陈时敲击膝盖的手指停了动作,习惯了安静的她,对同桌的热情一直感到无所适从,“谢谢你梓薇,还特意来找我。”肖梓薇笑出了声,露出端端正正的八颗牙齿,“都认识这么久了你怎么还那么客气?走吧走吧要排不上队了。”说着拉起陈时的左手,她右臂上的手链和陈时的腕表擦碰,“啪”的闪过一道光,“啊!”陈时和梓薇同时甩开手跳开来,陈时的手臂上感到一丝麻麻的痛感,那块表盘发出“滋滋”的烧焦声。
“天哪,果然是快要入冬了,好强的静电!”肖梓薇惊奇地感慨道,手链上的水晶被电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梧桐叶间的阳光漏下来,让那几颗水晶无辜地反着光。
见陈时呆愣在原地,梓薇小心翼翼拉过她的右手,说:“没事吧,走啦走啦食堂要没饭了!”说着,几步跨了出去,陈时被拉着手,走的很勉强,眼神有些恍惚,她甩了甩头,重新举起左手,死死地盯着腕上的表盘。
可能是因为静电而内部发热的原因,表盘的玻璃罩神奇地遮上了一层雾气,像是冬天往窗上哈了一口气留下的白色气团,陈时把表盘往身上蹭了蹭,想要擦掉那层雾气,然而那只是徒劳,雾气很显然遮在玻璃罩的内部,表盘里的时间看不分明。
梓薇走在前面,步伐很快,她在不停的低估,“今天食堂阿姨说要推新菜,可是去年说要推的糖醋排骨到今年了还没兑现呢!”“下午又有体育课了,800米测试的要求听说要比去年高。”“开学典礼上讲话的那位著名教授听说是咱们校长的同学,你没看见班里的顾小小得瑟的样子,她说都是她的校长父亲请来的,可真够了不起呢!”……陈时甩着左手上的腕表,有点心不在焉,她从来都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她也知道肖梓薇从不会要求她都听进去,陈时脑中的想法永远都散乱的四处游荡,就像无时无刻不在梦游。
但是现在,陈时的注意力很集中,她看着手表上散不去的雾气很焦急。这块表准确地说并不完全属于她,它是陈时母亲的遗物,被陈时偷偷从母亲的遗体上褪下,从陈时十岁那年开始,最为忠实地陪伴着陈时长大。
一直到打完饭,陈时才收起手,表盘上的雾气有了退散的征兆,陈时稍稍放下心来,跟着梓薇坐下。梓薇有些不甘心地撇撇嘴,“你这表漂亮是漂亮,但也很旧了,坏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可以给你送你一块新的。”陈时勾勾嘴角,把遮到眼前的碎发往后拢了拢,“不用了,这块表对我来说很重要。”她冲着自己的朋友笑道,两边脸上各露出一个小酒窝。
“哇,陈时,你笑起来的样子真好看呢!”陈时听了,忙把头一低,发梢又掉了下来,遮住了半张脸,耳根发红。
“喂,怪物,今天怎么不到你的另一个世界吃饭呢?”“哈哈哈哈”一阵哄笑,从食堂门口涌进来,气势汹汹,撞在陈时的耳边,刺耳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