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忘机抬头四望,最后,在一棵枯树的顶端发现了一个人影。
那依稀是个手握禅杖,头戴斗笠的和尚,但是没有头。斗笠之下,便是夜空中的几点疏星。夜风轻轻吹拂,僧衣也随之摇摆,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
陆忘机却是笑了一笑。“阁下若想吃了陆某,倒也无妨,却不知阁下如何开启尊口?”
“不急,不急。现在太酸了。得先在风里走动走动,散散气味。”
那声音说完,竟又格格怪笑起来,僧衣上方露出了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原来这怪和尚是有头的,只是他的脸色实在太黑,与夜色融为一体,便仿佛没有了脸一样。而那几点疏星,原来是他眼珠上的白色。
这样滑稽的情景,实在是不多见的。陆忘机看了一看,笑道:“原来阁下面如黑漆,想必就是黑面佛了。只可惜阁下虽是好胃口,陆某却是江湖中有名的懒人。今夜走这一大段山路,早已困乏难忍了。”
黑面佛道:“那洒家便只好吃了你的老婆。”
只见他在枯树上僧袍一扬,那刚刚搭好的坟茔便突然崩开,只有一团东西仿佛受到了什么吸引,疾速往树上飞去,抖落无数泥土灰尘。等它飞到黑面佛面前时,便只剩下了那只装着梅枝的木盒。黑面佛将那木盒轻松握在手中,掸了掸盒上的泥土,又是咧嘴怪笑,说不出的诡异。
这等过悖离自然之事,竟发生得如此迅速。
陆忘机面色微变。
他山阴陆氏是中原有名的藏书家,所藏武学典籍之富,当世推为第一。能在一次次武林乱斗中避祸全身,也正缘于此。
所以他从小便对于各家武学的特色十分了解,软肋在哪里,他亦是了如指掌。
但是,只挥一挥袖,就能震开坟茔,吸出埋在土里的物件?陆忘机从未听说过这样的武学——这简直像是邪法。
可是陆忘机已来不及考虑太深。
他的懒病仿佛全好了,身子一纵,便也往那棵枯树上跃去。
谁知他刚刚跃起,黑面佛便从枝头飘落而下,远远飞出三丈之远。他的脸孔却仍朝着陆忘机,露着他那古怪的笑容,手里也仍拿着那装着梅枝的木盒子。
但陆忘机这次并没急着追赶。他故意叹一声,道:
“罢了罢了,芳魂已远,这盒子,你要拿便拿走吧。”
他说完,便悠闲地从书上爬了下来,再也不往黑面佛那里看上一眼。
他本以为,只要自己不加理会,不管笑青锋有什么阴谋,终归是毫无作用。
但是他没有想到,黑面佛竟会突然转过头去,奔进了苍茫的夜色中。
陆忘机在树下等着,等了很久很久。
他猜测那边一定会发生什么,吸引他走过去。
但是那边竟然是一点声息也没有。就仿佛黑面佛这个人再也不存在了。
如果不是因为身边还留着那坟茔的遗迹,也许他会怀疑这一切根本只是他的臆想,根本没有发生过。
看着那坏掉的坟茔,陆忘机终于苦笑道:
“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可叹啊。”
长叹一声,他准备下山,刚一抬脚,却忽然感觉异样。
他的屐齿被一根细丝绊住了。
他弯下腰,捡起这根细丝,发现它似是金属制成,一端挂着钩子,上面还沾着泥土。仔细看去,一模一样的细丝还有不少,有几根还埋在土里,就在那被摧毁的坟茔中。
他们显然是预先知道了陆忘机要来这里做什么,提前设下了这些细绳陷阱,只等他堆好坟茔之后,收进细绳,末端的钩子便猛地将木盒勾紧,拽了出来。看上去,就仿佛黑面佛用了奇特的内功,将那木盒吸入手中一样。
表象再诡异,一旦拆穿了背后的把戏,立刻就会变得不值一提,让人也忘却了最初的恐惧。
陆忘机丢开那细丝,往黑面佛消失的方向奔去。
他的计划,就这样被这发现改变了。
月色依旧迷蒙。
镜湖山水,陆忘机自幼便已看惯,一山一石,一草一木,本是十分熟悉。
然而在这迷蒙的月色之下,一切仿佛都变得不分明了。等他回过神时,已追出了十几里。
如果是晴天,他或许就不会追出这么远的。
湖水边上,一丛碧绿的翠竹,入夜就变成了神秘的深青。
黑面佛就在竹林的迷雾中,蝙蝠似的倒悬,却是随着竹子的摇曳一上一下,顽童般地笑着。
陆忘机道:“你的把戏我已经看破了。”
黑面佛却仍然笑着,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陆忘机皱眉道:“你笑什么?”
黑面佛咧嘴道:“我要你跑,你便跑。真乖。”
陆忘机这时突然发现,黑面佛手上已不见了那个装梅枝的木盒。
“你老婆真没什么滋味,像截木头,只好拿来剔剔牙。”
黑面佛说完,手中真的多了一个牙签似的东西,伸进了嘴里。
陆忘机几乎忍不住要动怒了。
黑面佛突然道:“还是太酸,还是不够,还是不够!”
他说完这一句没头没脑的疯话,便突然又从翠竹上飘下,往湖上飘去。
湖上一桥如带。桥上一亭,已被迷雾遮掩。
黑面佛飘进这迷雾中,便看不见了。
陆忘机渐渐冷静下来。
“花已死,一段枯枝,是慢慢朽坏,还是用来剔牙,也由不得人了。——和尚,那梅枝,我送给你。我却是不好吃的——告辞了。”
他说完这一句话,便真的转过了身。
这时,他听见了一阵悠扬的音乐。似是笛声,又比笛声更为清新。
他很快听出来了,那是一曲。
湖上没有鹧鸪。有的只是凄迷的雾。
迷雾的深处,仿佛有一个人影渐渐浮现。
笛声止了。
“陆公子果然通达。不过,你叫他和尚,他便会不高兴的。”
那是笑青锋的声音。
“陆公子既然来了,何不坐下喝两杯呢。茶要冷了。”
陆忘机看清,笑青锋手里捏的并不是笛,而是一片树叶。
以叶为笛,在北人中也没什么稀奇。但能将树叶吹得这样婉转动听,实在是不多见的。
桌上果然有茶。
茶壶的壶嘴还冒着热气。笑青锋为他倒了一杯。
陆忘机却没有喝。
“阁下叫我来,只要下帖便是,为何毁我梅冢,夺我梅妻。”
笑青锋道:“公子不妨回去看看。那梅冢已重新建好了。你的梅妻,也在里面好好地安眠着。”
他停了停,又道:“我知道这并不足以平复公子的怒火。但公子何妨饮下这杯茶呢。”
陆忘机依旧不动。
笑青锋道:“看来公子心有顾忌。”
陆忘机道:“茶太提神,我还要困觉呢。”
笑青锋微微一笑,道:“你会需要这杯茶的——因为马上还有客人要来。”
陆忘机道:“谁?”
笑青锋道:“沈姑娘。”
陆忘机目光一动,复淡淡笑道:“阁下三更半夜,请一位姑娘到这偏僻的湖上来,是不是太失礼了?”
笑青锋又笑道:“她并不是我请来的。”
陆忘机道:“哦?那又是谁。”
笑青锋道:“你。”
陆忘机失笑道:“是我?”
笑青锋道:“本来就是你请来的。”
陆忘机道:“我什么时候请了她?我连她现在身在何处都不知道。”
笑青锋叹了口气,道:“果然公子贵人多忘事。那正是两天前的事情。马上便到子时,那就是三天前。”
陆忘机冷冷道:“两天前,正是先父弥留之际,我守在床头,一刻不敢离开,怎会有心情订下这样的约会!”
笑青锋看着他的眼睛,道:“也许因为你想介绍这位姑娘给令尊认识。也许因为她身上有医治令尊的灵药。也许令尊过世前,恰好对你说了什么,比如,二十年前,姑苏城外,光福山上香雪斋……”
说到最后这一句,他的语气变得飘忽而神秘。
陆忘机心中一沉,闭嘴不语。
他当然没有邀请沈青青。唯独这句,确有其事。
他确实在那一天里,从父亲口中得知了沈家的事情。
但父亲和他说这件事时,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而父亲的病体沉重,声音也传不了太远。
向笑青锋辩白,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笑青锋摇头叹道:“看来令尊仙去,公子过于哀痛,竟然忘记了这样重要的约会。不过,无妨。”他又微笑起来,“公子可以问问家里的人,公子是在什么地方写了邀请的信,又是交给谁寄出去,他们中间一定有人能帮公子想起来的。”
陆忘机忽然笑了起来。
“看来我真的请了她。”他说,“可是阁下又为何在这里呢?”
笑青锋笑道:“因为我心中还有疑惑,很多。”
陆忘机抬起眼睛,盯着笑青锋看了一阵,忽然笑道:“我早该想到的。”
笑青锋笑道:“哦?”
陆忘机道:“因为我和你一样。心有疑惑,很多。”
笑青锋沉默了。
陆忘机忽然道:“你与沈家,是否有过特别的交情?”
笑青锋道:“没有。”
他的神情依旧平静,看不出一点破绽。
陆忘机看了笑青锋一阵,终于开口道:“若你想知道二十年前沈家宅院里有哪些外人,恕我无法告知。”
笑青锋淡淡一笑:“但你是知道的。”
陆忘机道:“刚刚知道不久。”这已无需再隐瞒。
笑青锋道:“给你一个机会,说服我。”
陆忘机道:“一片混战之中,各大门派都派了子弟。那些人若侥幸活着,如今已是武林的耆宿。若要将他们一一清算,恐怕会摧毁武林二十年的和平。”
“和平?”笑青锋的眼神一变,“难道和平是用沈家夫妇的枉死换来?”
陆忘机紧闭着嘴唇,没有回答。
笑青锋道:“我这个人虽认为血债血偿,却不大同意父债子偿。因为糊涂的老子,有时会生出不糊涂的儿子。”
陆忘机点了点头。
笑青锋道:“公子当然不糊涂。”
陆忘机忽然开口道:“若我糊涂呢?”
笑青锋道:“那么公子只有去问一问沈家遗孤的剑了。”
陆忘机目光一震!
笑青锋忽然笑道:“你难道忘了?你请她来,不就是为了结束这段恩怨么?”
陆忘机苦笑道:“是啊,我忘了。多谢你提醒我。”
远方迷雾依旧。
亭里依旧是两个人,桌上的茶却已冷了。
陆忘机看一眼笑青锋,道:“我自留下待客,阁下为何还不离去?”
笑青锋道:“因为疑惑仍在。”
陆忘机道:“不管阁下打算等上多久,我都不可能说出那些人的身份。先父将这秘密保存了一世,我也只能带进棺材。”
笑青锋却又笑了:“公子误会。我疑惑的不是这个——此事,我早已有数。”
陆忘机再次闭口不语。
他必须承认,这或许并不是虚张声势。二十年前这件事,笑青锋知道的比他更早。
笑青锋手中把玩着那片他曾经吹奏的树叶,慢慢道:
“那天在沈家的外人,一共有四十二个。真正举足轻重的人物,只是其中的十四个。这十四人因为身份非凡,一直都蒙着面。只有极想成名的少年,才会在这种事里把脸露在外面。——可惜他们中的大多数,还没等到成名,就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陆忘机静静听着,没有反驳。
笑青锋道:“蒙面改装,若是不动、不言,尚可隐藏身份,一出手便再难瞒住。习武愈久,招式中个人的风格便愈明显。即便有意不用自己最擅长的武学,依然是积习难除——若有谁能一眼认出那十四个蒙面客的身份,便只有见识最广、藏书最丰的山阴陆氏。”他看了一眼陆忘机,“这,也正是令尊能认出那蒙面十四人的缘由。”
陆忘机苦笑道:“阁下这话,我姑且当做赞誉,多谢了。”
笑青锋道:“然而放眼武林,武学广博者,并不止令尊一人。”
陆忘机道:“这是当然的。阁下便是证明。”
笑青锋却只是淡淡一笑:“就算知道了那十四人,也没有用。——因为真正起作用的,是另外三人!”
笑青锋的语调,并无太大变化。
陆忘机忍不住道:“是谁?”
笑青锋望着远方,慢慢道:“其中有两个,都是露着脸的年轻人……一个使一对轻剑,左手行动稍有阻滞,显然左胁下有伤未愈。另一个身形颇魁梧,用一根四平棍,似是少林俗家弟子,却处处与那使双剑的同进退。他们虽然都露着脸,长相却极平凡。武功也乏善可陈。相比那些蒙着面的人,他们反而藏得更深。”
停了停,笑青锋道:“看公子神情,便知令尊也认不出这两人。”
陆忘机默不作声。
他心里承认,笑青锋说的不假。
三天前,他父亲弥留之际,确实说过,当初,在那十四人之外,他还留意到了其他人,起初只觉得是不要命的杀手,又隐隐感觉颇有些不协调之处。可惜因为急于研究那十四个蒙面人的身份,后来便忘记了。
笑青锋道:“这是其中两个。而第三个人,是一个女人。”
停了停,他又道:“但是这个女人,并不在出场这四十二人中。”
陆忘机道:“是谁?”
笑青锋道:“沈家灭门,空心岛大火,不过是几天之内的事。若说这两件事没有联系,谁也不会相信。”
陆忘机道:“原来你心中那第三个人是萧洛华……你认为萧洛华害了沈家!”
笑青锋点了一下头。
陆忘机道:“这不合理。萧沈两家之间本来就有婚约。萧洛华平白无故,为何要害自己的亲家?”
笑青锋道:“一个刚满月便父母双亡的孤儿,要怎样得知父母给自己安排的婚事?”
陆忘机想了想,道:“也许有婚书留下来。”
笑青锋笑道:“你要婚书么?我现在就可以写一张给你。”
陆忘机道:“当然相比婚书而言,更可靠的还是人证。若有一个知情的人证,亲口把婚事告诉她。”
笑青锋道:“那个人证,会不会是萧洛华本人?”
陆忘机眼神微动。
笑青锋道:“你想必也发现了。沈家遗孤的剑,和昔年‘一剑落花’的剑,虽然气质绝不相同,本质却完全一样。”
陆忘机道:“你并不能因为婚约可能造假,就说萧沈两家是仇人。”
笑青锋道:“当然不止因为这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无论在我记忆里,旁人的叙述中,还是任何一种武林杂记里,都没有留下任何能证明沈千帆与萧洛华曾经相识的证据。”
陆忘机道:“那么空心岛的大火呢?难道萧洛华会烧自己的岛?”
笑青锋盯着陆忘机道:“难道不会?”
陆忘机沉默了。
这件事在常人身上,或许不可能。但倘若是在“心绝”的身上呢?
萧洛华名为“心绝”,不仅因为计谋百出,更因为她冷酷绝情。
太华山素有嫌隙的天刀门、魔剑流听了她的挑动,在同一天、同一时辰出兵围攻对方的总坛。结果两个门派从此掉换了地理位置,天刀门挪到了山谷,魔剑流挪到了山顶。各自门人总数降为原有的二分之一,天剑掌门的妻女中毒过深,化作一滩血水,而魔剑流掌教的长子摔下悬崖,变成一滩肉泥。
曾经武功天下第一的“酆都老太爷”,据说也是听了她几句话便精神失常,坐在了上千斤的炸药上,把自己和家业一同炸作了飞灰。
相比她鼎盛时期近乎疯狂的奇计,突然烧掉自己生长的小岛,一点也不意外。
陆忘机道:“但是这样对她来说,并没有任何好处。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能促使一个女人做出灭门这样伤天害理的事,又烧光了自己的家。至于假造婚事,以剑相授,更是画蛇添足。”
笑青锋道:“那只不过因为你对女人还不够了解。”
陆忘机一脸厌倦:“随便你怎么说。毕竟我不喜欢女人……因为我根本不喜欢人。”
笑青锋道:“当然,这些都是我的臆测,也许你会觉得太荒唐无稽。”
“不。”陆忘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是对的。”
笑青锋目光又是一动。
陆忘机道:“我已明白你在疑惑什么——你想知道,有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萧洛华参与了沈家的血案。”
笑青锋的双眉舒展了。“陆公子果然不糊涂。”
陆忘机道:“答案是……有过!”
有过,意思是曾经有,而现在没了。
笑青锋集中了精神。
陆忘机低声道:“三天前,先父说,那一夜,沈千帆为护妻女,仿佛战神一般。他们众人联手,亦无法伤他分毫。最后,还是两发空心岛特制的机筒暗器,夺走了他的性命。”
笑青锋道:“那暗器从哪里来?下落又在何处?”
他的语气失去了之前的镇定自若,眼睛里仿佛也有了复仇般的火焰。
陆忘机的心却沉了下去——他知道,他的答案会让笑青锋失望。
“——先父也不知道。混乱中,一瞬间的事。”
这便是他从父亲那里亲耳得知的了。
笑青锋苦笑了几声。
陆忘机从未听过这样苦的笑。
他看着笑青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倚着阑干,望着北方,拿起那片树叶,吹了一曲。
这一次吹的是。
陆忘机忍不住用指节在桌上叩出节奏,歌道:“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这是挽歌。
挽歌中极古老,极悲恸的一首。
古时候的挽歌多是请美貌的少年来唱,仿佛眼前的青春便可冲淡冬日的哀思。
但现在,正吹奏这首歌的,是一个已步入老年的武者。
他只吹了两遍,便停下了,回头,道:“你知道这歌的意思么?”
陆忘机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他忽然笑了,“可惜我们这里没有酒,只有两杯冷茶。”
笑青锋摇了摇头,道:“不对。”
陆忘机道:“请阁下指教。”
笑青锋道:“悔恨——它的意思是悔恨。”
“当你唱这首歌时,失去的早已失去。留下的只有日复一日的悔恨罢了。”
“人见人羡的笑青锋心中,也会有悔恨的事么?”
笑青锋没有回答。
他默默回到陆忘机身边,重新坐下。
湖上的迷雾,还是那样的浓。
陆忘机道:“你的疑惑已解,还打算在这里等天亮么?”
笑青锋看着陆忘机,忽然道:“二十年前的夜晚,沈家的院子里,你们陆家的人也在,对么?”
陆忘机坦然笑道:“你忘了么?你刚刚还提醒过我,我约了沈家的遗孤在这里,要了结当年的仇怨。”
笑青锋叹道:“不错。”
陆忘机道:“我和她之间,是不是只有一个人能走出这亭子?”
笑青锋道:“不错!”
这一声中是不是有着深深的无奈?
陆忘机叹道:“可惜那个人只能是我了——她虽然是天下第一的剑法,如今却落魄得连一把剑都没有。——我本不打算提这件事的。”
他们毕竟曾是朋友。
可惜再好的朋友之间,若有了杀父之仇,也只有这一种结局。
而再高明的剑法,遇到实力相当的对手,手中无剑,便只有败!
笑青锋忽然道:“她有剑。”
他的衣袖一挥,一把深青色的剑便稳稳摆在了桌上。
陆忘机忍不住赞道:“好剑!”
笑青锋道:“虽是好剑,我本不打算把它拿出来。”
他眼中的悲哀之意,并不比陆忘机浅。
因为经过这一夜的对话,他已喜欢上了这个有个性的后辈。
但是笑青锋绝不能让沈青青死!
陆忘机道:“我好像已经败了?”
笑青锋点头道:“你已经败了。”
陆忘机忽然又道:“但你觉得,有了白马寺那番遭遇,她还能再用剑么?”
笑青锋沉默了。
然而木已成舟。谁生谁死,只有沈青青到了以后才能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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