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最好的大夫(1 / 1)

沈青青一连做了好几个噩梦。

在最长的一个梦里,她是一块就要被铸成剑的铁。被丢在熔炉里融化,五内化作了飞灰,筋骨化成了铁水。一番千锤百炼,最后丢入彻骨的寒池中淬火。

这些都不算什么。可怕的是在梦的结尾,忽然走出两个相剑师,反反复复在争论。

一个说,这把剑已经废了,没有用了,不如丢弃算了。

一个说,这把剑离稀世的宝器只差一步,那就是用一个人的血来开刃。

之前那人听了,立刻冷笑起来:有道是宝剑不施细碎讎,靠血来开刃的剑,最终只能成为一把邪剑!

他们的争论将决定这把剑未来的命运,剑却只能听着。他们从白天争论到黑夜,又从黑夜争论到白天,最后甚至互相骂起娘来。一个人忍无可忍,抄起这把剑,刺进了另一个人的胸膛。

天空中响起了一声惊雷。

一个有点稚气的童声喊道:“沈姑娘醒了!”

眼睛尚被一块布蒙着,沈青青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从自己身旁快速跑远。

沈青青头脑立刻清醒。

脚步细碎,证明体型很小。声音稚嫩,证明年龄也不大。

只凭一个童子,是绝不可能拦住沈青青的。她要去找凤鸣!

打定主意,她立时要抬起手,把那块碍眼的布扯下,却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根本抬不起来。

——她的手脚竟被牢牢绑成了一个“大”字!

细碎的脚步声又跑了回来。

“主人说,让姑娘在这里再等上片刻,主人马上就来为姑娘换药。”

沈青青道:“她为什么绑着我,还蒙着我的眼睛?”

那童子笑了:“你不知道吗,主人一向是这样治伤的呀。”

沈青青立时就有些不快,正想讲两句,可是刚一张开嘴,就被塞进了一颗冰凉沁心的糖豆儿。尝到这甜味,她心中有气也撒不出,只好叹道:“谢谢你啦,小妹妹。”

她这话刚一说出,那童子便沉默了。沈青青虽看不见那童子的脸,也听出了她的低落。

“我不是小妹妹。”

沈青青连忙道:“对不起,我分不太清……”

“不是!”那童子的声音越发悲伤。

沈青青只好不说话了。

片刻沉默过后,那童子道:“你要是想看,我就把那块布摘下来。但要是你眼睛中有一点瞧不起我,我就杀了你!”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极为怨毒。

沈青青平静了情绪,道:“你把这块布摘下来,我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瞧不起你呢?”

那童子道:“真的?”

沈青青道:“当然是真的。”

那童子道:“可是……可是别人听我这么说,都不敢让我再动这块布了。”

沈青青笑道:“他们是他,我是我呀。”

那童子犹疑片刻,终于向那块布伸出手去。可是指尖刚刚在那块布上碰了一下,就仿佛触到火似的,立刻又缩了回去。

“不行……不行!”

那童子大喊了两声,居然哭了起来。

沈青青一下有点慌张失措。可她既不明真相,也无从安慰起。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走近了。

“青奴,怎么在病人面前哭起来了?”

沈青青一怔。

这并不是欢夜来的声音,而是一个洪亮的男子声。

叫青奴的童子抽噎着朝那人奔去。“主人,我好害怕,不敢让她看我的样子。”

男子的脚步声更近了,道:“这有什么关系。你也不是第一次被人看见了。”

话音刚落,沈青青脸上的蒙眼布就被取了下来。

沈青青看见床边站着一个满面红光的老人,头发黑白交杂,显然是养生有道,白发转黑的迹象。在他身后,却躲着一个身长只有四尺的侏儒,女性打扮,头发却是雪白,满脸的皱纹带着泪痕。

她一看沈青青的眼神,当即大哭起来:“你这个骗子!你果然瞧不起我!我要杀了你!”

话音未落,她便突然双手如鹰爪,朝沈青青飞扑过来。

十岁的童子不足为惧,但这个白发童子显然已有好几个十岁,一出手便是海东“鹰爪功”中最狠辣的一招。

这门武功本身在江湖中并不稀奇。可是像这童子这般快、准、狠的,江湖之中绝不超过四个。沈青青此时被绳索在床上绑得牢牢的,根本无力挣脱。但就算她是自由之身,若是手中无剑,也是在劫难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老人突然出手了。老人的手上亦是鹰爪功夫,却和那童子极为不同,没有一丝杀伐之气,轻轻松松就拿住了白发童子的衣领,把她拎离了地面,就像老鹰随手拎起一只小鸡。

其实和那老人的功夫比起来,那童子的本事也只好叫作鸡爪功。

沈青青看得痴了。

老人提着那白发童子,教训道:“青奴,我费力把她救活,并不是为了让你伤她。”

白发童子手脚没了着落,只能不断在空中挥舞,一边挥一边闹道:“我不依,我不依!我明明和她约好的,她若是瞧不起我,我就可以杀了她!”

老人摇头道:“你看错了。她面带惊讶之色,乃是因为看见我,非是因为看见你。你方才又哭又闹的,她又不笨,想必早就猜到了你的相貌。沈姑娘,我说得对么?”

沈青青点了点头,道:“我的朋友说,要笑青锋为我找最好的大夫,所以……”

她本以为在这里会遇见欢夜来。

老人却微微有些不快,道:“我就是最好的大夫。”

听见这句话,沈青青突然想起了欢夜来曾说过的话。

——白石君的医术虽好,当年也只能排在第二。

当年排第一的人,就是红尘三绝中的“医绝”——但是医绝不是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么?

沈青青只能硬着头皮道:“晚辈见识短浅,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医绝前辈多多见谅。”

谁知她这一开口,还不如不开。“医绝”二字刚一说出来,那老人的白胡子就抖了起来。

“别提那个早死短命的!自己不爱惜性命,扔下身后千千万万病人死了,还敢称是医者?真是气煞我也……”

难道除了“医绝”和欢夜来,当世杏林中还另有高人?沈青青再也不敢乱讲话,只好弱声问道:“敢问前辈的大号是……”

“白石君崔六奇!”

“哎……咦?”

沈青青这下彻底糊涂了:白石君难道不是欢夜来么?

看见老人异样的眼神,沈青青连忙胡乱辩解道:“我听说白石君,并没有这么老……”

崔六奇反问道:“我很老?”

沈青青连忙摇头否认道:“不老,一点也不。”

她忽然想明白了。

白石君既然是能与红尘三绝之一的医绝相提并论的神医,那么至少在二十年前,就应该享誉江湖了。这样的前辈人物,当然不可能是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的欢夜来。

换句话说,欢夜来自称白石君,只能是在说谎。

但是沈青青回想起那晚欢夜来说的话,忽然发现欢夜来从未自称是白石君,只说别人可以在她这里“见到白石”。

这句话可以有很多种解释。既可以指见到白石君本人,也可以指见到白石君的医术。

真正的白石君,自然就是眼前这一位了。

想到这里,沈青青道:“前辈勿怒。前辈这样有名,近来江湖中冒充前辈大名的人也有不少。”

崔六奇不耐烦地点了点头,道:“我一看见你瞧我的惊讶眼神,就知道了。”

他只说了这一句。

沈青青道:“前辈难道不生气么?”

“我为何要生气。”崔六奇道,“世间受苦的人那么多,多一个人救助病人,不是更好?”

这话说得太正确,沈青青竟无力反驳。

她说:“那么那个人……是不是您的弟子?”

崔六奇道:“弟子?我从来不收弟子。写过一本医书,也没几个人看得懂。”

沈青青一时无语。

崔六奇看一眼那叫青奴的,道:“咄!罚你炼药去。药方就在桌上。不准再纠缠病人了。”

青奴一脸不情愿地走了。

沈青青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道:“她这样的病,能治么?”

崔六奇道:“若是能治,我也不会留她在身边,一留几十年了。不过,早晚能治好的。”

沈青青默默听着。

崔六奇忽然抬手,在一个结上轻轻一拉,不知是怎么牵动的,她身上所有的绳结就像是有魔力似的一一解开了。

他说:“你的伤,我治完了。”

沈青青道:“青奴刚才说,您还要给我换次药呢。”

崔六奇反问道:“她是大夫,我是大夫?”

沈青青连忙道:“当然您是大夫。”心里却想,这位老先生的性情,怎么比起剑魔燕二十五还要古怪些。

她刚活动了一下筋骨,突然发觉,这解开束缚的身体似乎有些异样的感觉。

那绝非卧病多日后的不便之感,而是仿佛蕴藏着一股新力量。她稍微运一运气,心中的惊讶更甚。如果说之前她运起气来,感觉就好似山间流水,那现在简直就是山洪暴发。

这顿时让沈青青有些不安,仿佛身体已不是自己的了。抬头一看崔六奇的脸,却发现他居然在偷笑。

沈青青急了:“你对我偷偷做了什么?”

崔六奇得意道:“笑青锋小儿少见多怪,非要说你身负重伤,兼中剧毒。我翻来覆去检查好几遍,你确实中过剧毒,但是不知何故,身上的毒素淡得几乎看不出。伤口虽不知被什么人缝得歪七扭八,血却止得很好,只是有些发热。只这种水平的伤,何必要我出手?但就这么放你走,那太没意思了,干脆就额外对你动了点手脚。”

沈青青惊叫道:“动了点手脚?我不要!你快帮我改回来!”

不料他这么一说,崔六奇突然发起怒来,道:“改回来?你说得轻松!我用那么多药材蒸了你三天三夜,就相当于你比别人多修了十年的内功,这种捷径是你千载难逢的奇缘,多少人求也求不来,我免费送给你,你还不珍惜?若非你伤得恰到好处,我精心调配的几十种补药的药力怎可能到达你肌理深处?……总之,不可能了!除非你自废武功。”

然后又絮絮道:“现在的小姑娘是怎么了。夜光之珠,连城之璧,暗投于道路,真让我寒心……”

沈青青心中却越发难过。

“原来那机关上的毒并没对我起什么作用……原来我的伤根本算不上危急!既然这样,凤鸣赌上性命来救我,又是为了什么!”

“现在后悔也是无用了。假若我当初没有碰那剑匣……”

其实崔六奇的话里有不少有意夸大的内容。在他眼中,沈青青的伤或许确实不算什么。但若换作其他大夫,只看一眼,就要惊出一身冷汗。就算能帮沈青青捡回一条命,若说今后还能想过去一样活蹦乱跳,几乎不可能的事。

但这些事实,沈青青并不明白。她越想越是心伤,忍不住就低下头看自己身上的伤疤,结果发现那处伤也被重新缝过,几乎看不出痕迹,顿时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

崔六奇笑道:“你是从我这里出去的病人,等你成了亲,那么难看的伤疤被别人看见,岂不是有损我的名声。所以我就把之前的线拆了,重新缝了一下,是不是平整多了?只要调养得当,连疤也不会留下。小姑娘嘛,身上当然是不要留疤的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青青两行眼泪就突然滚落下来。

崔六奇还道她是因为太过高兴,于是得意道:“感动的话就不必说了。我早已听得厌啦。”

“谁让你拆的……谁让你缝的!”

她说完这两句,就躲进被子大哭起来。

崔六奇见状,叹了一声,道:“为什么病人总是不明白医者的苦心呢?”

他摇了摇头,走了出去,心里决定今后还是要把病人的眼睛多蒙一阵。

沈青青叠被子。

“你这是要走了么?”

听见这话,沈青青回头一望。青奴正站在房屋的门槛上,睁大了眼睛看着她。

沈青青“嗯”了一声,低头把叠了一半的被子又铺开,重新又叠了一次。

青奴道:“去找那个缝了你伤口的人?”

沈青青沉默了很久,又“嗯”了一声。

青奴道:“真好。”

沈青青道:“有什么好,也不知能不能找到。”

这几天和白石君崔六奇几次接触,她已发现,白石君的眼中只有医道,对于江湖中的事情一概不过问,甚至连名花剑会上发生的事情都一点也不了解。所以若要寻找萧凤鸣的踪迹,第一还是要留心笑青锋的动向。

她说着,又不知不觉把手里的被子摊开了。

青奴道:“有一个能找的人,这就足够好了。似我天生这副躯壳,几十年了,连一个能找的人都不配有。”

她说着这些,眼神竟有些凄楚。

直到这时,沈青青才真正意识到,青奴并不仅是一个药童。她首先是一个年老的女人,几十年来从未感受过爱情,孤独的女病人。

想起她刚醒来时所目睹的青奴苦闷的情状,沈青青忽然不再生气,反而有些同情。

“我和她只是朋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本想这样安慰她,话到嘴边却忽然说不出。

青奴忽然眼睛闪烁,道:“你觉得主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沈青青道:“你喜欢你家主人?”

她刚说了“你”,忽然觉得这词用的不对,论理该称“前辈”才是。

青奴却好像不在意,而是慢慢道:“我觉得,我对主人的想法,并不是男女之情。”

沈青青道:“为什么?”

青奴道:“主人收留我,因为想治好我的病。我留在主人身边,因为想报答他。世间正常的男女,两两成家,是为了生儿育女。不似我和主人,是为了我的病。”

沈青青道:“但你很在乎他,还问我这个陌生人的想法。男女相爱,不也是这样在乎么?”

青奴还是坚持摇头道:“不一样的。”

沈青青想了想,道:“本来也不一定要一样。”

沈青青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冒出这样一句。青奴却好像懂了。

青奴道:“可是我还是想听你说一说,男女间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样子。”

沈青青笑道:“我也不知道啊。因为我也不一样——我和她都是女人嘛。”

汤药沸了,屋里飘着药香。

青奴忽然回过神,道:“哎呀,我差点忘记了正事。这封信是刚才笑青锋家的人送给主人,说是要转交给你看的。”

沈青青心中一惊,扔下被子,接过信,两下拆开。

青奴道:“信上写的是什么?写了那人的事么?”

沈青青摇了摇头。“写了一件奇怪的事。”

里面半字都没有提到空心岛,反而写了山阴陆家的旧事:陆忘机的父亲曾经在姑苏城外光福山上有一处别墅,却在二十年前的一天突然紧急出手了。信的结尾还说,此时是名花剑会上便已提起,但当时沈青青并不在场,故特修书一封,用以告知。

若论时间点,这件事情自是十分可疑,极有可能与她的家世有关。但笑青锋忽然提出这件事,用意又是何在?沈青青不明白。

和信一起封装的,还有几张不记姓名、十足兑现的小额银票。

反复看了两遍,沈青青终于还是问青奴:“有山阴陆公子的消息么?”

青奴一怔,道:“白公子回了九江。陆公子却并未回山阴,听说是往长安去了。”

大概因为崔六奇太不问世事,青奴对于这些事情就记得多些。

沈青青道:“哪里能搭上往长安的车子?”

青奴正欲言又止,崔六奇忽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青奴立刻退到了一旁。

崔六奇看着沈青青,慢慢道:

“我最不喜欢病人中途逃走,所以才总是把他们绑起来。”

他的手里并没有绳子,却仿佛随时都能冒出绳子一样。

沈青青叹道:“如果你一定要绑,我也只能奉陪啦。反正你们的作风便是如此……”

崔六奇皱眉道:“我们?’

沈青青道:“你,还有笑青锋。”

崔六奇忽然咧开嘴笑了。

“只要留下点你治伤的药供我研究,我就不绑你。”

沈青青吐了下舌头道:“想得美。你大概不知,我最擅长就是逃走了!”

她轻轻一跃,转眼间,人就像乘风的纸鸢一样飞到了数丈之外。

其实她恢复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崔六奇的估算。

“凤鸣也是一样。她也不会永远被你们所用,只要有机会,她也一定会逃走的!”

沈青青人已远了,声音却还回荡着。

崔六奇并没有追。他是个大夫,擅长治病,并不擅长追人。

春去秋来。

长安的北里也吹起了西风。

据说古时候的北里本是个很穷的地方,因为有了女人,才渐渐有了不相称的繁华。

有些女人是被拐骗、贩卖到了这个地方。有些是因为家人犯了罪。还有一些是因为生计所迫,不得不主动做起了这样古老的生意。

据说这其中还颇有几位王爷的私生女、没落豪族的闺秀,不但姿色出众,还兼具文采。

但在这种地方,姿色、才华都只是给人看的,只有聪明才能让女人活下去。

苏娘就是个聪明的女人。

她能一遍记住每个客人的姓名,来历,还能从中推测出他们的嗜好。这还不算什么。

她最会下双陆。

对于做她这一行的女人来说,“会下双陆”,并不是指懂规则,或者胜率高。它最主要指的是,一盘双陆会进行多久,客人能从中间取得多大的趣味,最后又会导致怎样的结果。

几个曾经在苏娘那里做客的人凑在一起,说起和苏娘下双陆的故事。有的是被苏娘教着第一次下,最后居然胜了。有的平时下遍乡里无敌手,却含恨败了。有的下了一夜,胜负胶着,可是复盘起来,却是很稀松平常的棋路,根本不知自己是怎么下了一夜的。

人们这才发现了苏娘的厉害,却谁也不肯说破。等他们下次到北里来的时候,不自觉就走到了苏娘这里来。渐渐的,就有一些人,即便不下双陆,也带着大笔的茶钱来了。并不为看苏娘,只是想向外人吹嘘,自己曾在全北里最会下双陆的苏娘这里坐过。

这往往是最无聊的时候。

苏娘今夜就很无聊。

今夜有客借她这一房设宴接风,来的人不多,只有五个。

五个人,没有一个和她说话,全都拿她当一阵摆设。

他们既不是本地大官,也不是外省土豪,而是江湖人,每一个都随身带着趁手的兵刃。这等事情,苏娘也已经习惯。长安城里什么样的人没有?她的养母只认得钱。至于随身兵刃什么的,养母从不在乎。若是带了,自然是越名贵越好。至少是件随身的大家当,有它在身上,总不会白吃白住。

而且不知是什么原因,自从今年春末开始,喜欢在她这里借地聊天的江湖人显然比以前更多。而且个个都是一脸紧张,仿佛在躲避着什么……却几乎没有回头客。

不过这些都不是无聊的根源。

“且慢!”

苏娘本来已快要睡着,此时突然一惊。

她看见说话的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之前一直闭着眼睛一言不发的,此时却非但开了眼,还发了话!

苏娘记得这个人是扬州来的,别人都叫他尉迟老爷子。

他问道:“我们这里一共几个人?”

“六个。”一个面白无须,一看就是女扮男装的妩媚少年答道,“算上这边那个女的,一共六个。”

“不对。”

尉迟老爷子环视了一眼房间,道:

“还有第七个。”

他的话音刚落,身边一人就突然一跃而起,一拳击向南墙!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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