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在扩散。”
索菲娅转过头，看向坐在米德莱特斯一世王座上的斯温。
“是的，兄长大人。”
斯温叹了口气，现在他的脸上终于多了许多表情，只是这种表情反而把他内心深藏已久的软弱都暴露了出来。
低垂的眼眸里有着浮荡着从外在斯温脸上出现过的优柔和怯懦，但是令他怯懦的又是什么，却难以知晓。
“您在担忧吗？”索菲娅自然注意到了兄长的模样，她走过来，坐到斯温的腿上，温柔的抚摸着那张面孔，“没什么好担忧的，等待我们回到了午夜堡，就什么都不值得担忧了。”
“不，我担忧的不是那些事情。”斯温轻叹了口气，也伸出手，抚触着妹妹俏丽的容颜，“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关心，值得我担忧呢？也只有你了，索菲娅。”
“只要我们在一起就足够了。”索菲娅温顺的伏首在兄长的胸膛上，静静享受着这一刻，“我只要有兄长大人的陪伴就足够了。”
斯温又叹了口气，搂着妹妹的肩膀，默不作声。
他亲手放出了这混沌，妄图用混乱的力量来对抗阿特洛波斯施加在杰里柯一族身上的诅咒，可是真到这一刻，他亲手释放的混沌最先侵蚀的，居然是自己一直以来最珍爱的妹妹。
或许，这早已在阿特洛波斯的算计之中，或许，这就是历代杰里柯始终无法违背的命运，面对一个真正的全知全能的意志，一个人的力量又要如何与之对抗？
所以，事到如今，斯温只能放弃挣扎和抵抗，伏首臣服于命运，不然的话，难道他还能够和自己最爱的妹妹相对抗吗？
依偎在兄长怀里的索菲娅逼着眼睛，脸上还带着幸福的微笑，不过马上她就睁开了双眼，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
“兄长大人，卡特琳娜殿下正在朝这边过来，您要见见她吗？”
斯温低着头，还有些发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是吗，她来了……虽然曾经那样信誓旦旦的对她保证，可是现在局势已经变成了这样，大概也只能对她说对不起了吧。”
斯温连连叹气，眉目间满是哀愁。
“混沌很快会扩散到全城，然后变回传播到整个帝国，人间将不剩一片净土，秩序和规则都将被扭曲，在那个时候，也不会有什么帝国了吧——”
索菲娅看着兄长的面庞，眨了眨美丽的眼睛。
“可是，兄长大人，那不是您所希望的吗？到了那个时候，这个社会的存在也就没有了意义，我们只需要待在午夜堡就好，完全不必被他人的意志所干扰，这难道不好吗？”
“我期望的……确实，我曾经确实是这样期望的……”现在的斯温似乎一直在叹气，满胸的惆怅已经压得他的心膛承受不住这番苦恨了，“现在我才真的懂了那句话的意思，一个人，真的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吗？”
“我只知道，我所唯一期望的，就是能够待在您的身边，和您在一起。”
索菲娅的睫毛抖了抖，温柔的眼神中又透露着一抹不容动摇的坚决。
“这是我唯一想要的梦想，不惜代价也要实现的梦想。”
“你已经实现这个梦想了。”斯温吻了吻妹妹的额头，“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又或是未来，我都会一直待在你身边，不必担心，我绝对不离开你。”
他抬起眼，望向帝国之厅天顶上的彩绘壁画，不仅感到有些嘲讽，在这个绘满了天国景象的神圣之地，居然释放出了那么多的邪恶，这不得不说是一件极为讽刺的事情。
不过，若说混沌是邪恶，也不知道混沌本身对这个名头是否认同。
包围着帝国之厅的结界开始退散，准确的说，是结界在扩大。瑟雷西污染了帝国之厅，污染了米德莱特斯一世的王座，使得原本保卫吉昂皇室的宝具魔力变成了散播混沌的帮凶。现在，这个结界的边缘所到达的地方，也就是混沌所侵蚀到的地方，过了这么久，恐怕混沌扩散的范围早已超出了提亚马特宫的界限，已经覆盖了大半个德为得了。
斯温拍了拍妹妹的肩膀，然后站起身，准备朝外面走去，不论如何是他造就了现在这个局面，他必须去面对这个事实。
走过倚在王座旁昏迷着的约洛小王子身边时，斯温看了他一眼。这位小王子被无辜卷入了这场混乱之中，虽然这不是他造成的，但他已经逃不开这个命运了。
“在这场必然又偶然的浩劫中，又有谁逃得开命运的毒手呢？”
斯温喃喃的说着，他想起了瑟雷西的话，如果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谁又能够否定命运的存在呢？
就连他自己，到最后关头，不也向命运臣服了吗？
踏出帝国之厅的大门，斯温站立在高高的台阶上，他望着面前熙熙攘攘的卫兵们，深吸了一口气，将这夜中残留的火药气息吸入肺中。
“已经没有人能够阻止了……没有人，能够阻止混沌统治这个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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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黎明的第一缕晨光升起时，照耀的城市已经没有了活力可言，这一夜的混乱，并没有随着夜色退去，反而伴随着光明开始熊熊燃烧。
一夜未眠的大公主脸上没有了任何光彩，原本睿智而坚强的双眸中现在只有深深的疲倦，在几个小时前，阿特密斯告诉她亚历山大杀死了阿列克谢和保罗，然后十三课不得不将已经陷入疯狂的皇帝击毙。但是疯狂没有被遏制，见证了这一幕的贵族更加陷入了混乱，也正是这帮为了自己安全的家伙，不顾一切的想要逃出提亚马特宫，结果在城堡内部造成了更为严重的混乱局势。
现在，大公主能够控制的就只有半座提亚马特宫了，外面的城市已经被受尽惊吓的市民和趁势施暴的暴徒所占据，她实在没有能力控制住这个局面。
不，其实她原本还是有这个机会的，只可惜，她能够依仗来控制局势的那个人，同样被混沌击败，跌入了颓唐之中。
“您要来杯茶吗？”拉姆雷姆端着托盘，走近大公主的身边，即使是这个时候，女仆小姐依然保持着那份严谨的礼仪态度。
“好的，麻烦您了。”卡特琳娜勉强笑了笑，可是眼角的疲态还是掩饰不住她内心的迷惘。
拉姆雷姆眉宇说什么，只是默默为她沏了一杯红茶。
坐在窗边的维多利亚双眼无神的看着外边的景象，她现在大概比卡特琳娜更加迷惘。维多利亚不是一个坚强的人，她受惯了父母的宠溺，因而到了现在，她已经很难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了。
昨晚简夫人的病情恶化的更加厉害，她又丢失了很多记忆，甚至连维多利亚都快不认得了，而到了今天早上，这位天真可爱的夫人已经记不起自己的梦名字了。
维多利亚帮不了母亲什么，眼下她除了默默尝着自己的悲伤，又能做什么呢？
“斯温呢？”大概是忍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卡特琳娜找了一个她很不想谈起的话题。
拉姆雷姆目不转睛的盯着茶水，语气平淡的答道：“内阁们仍旧在讨论对策，但是伯爵阁下没办法下定决心，所以他们的会议到现在还没有结束。”
卡特琳娜不由叹了口气，昨晚之后，斯温好像完全失去了决断力，既没有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局，也没有能力做长远的打算，而内阁大臣们又各执一词，会议完全就是一片混乱，卡特琳娜甚至都没有出席这个会议。
“这个帝国……不，这个世界，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呢？”
她不禁喃喃自语。
“殿下……”
就在卡特琳娜自言自语的时候，面色难看的阿特密斯走了进来，而且，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杨·诺·达雷斯！”
拉姆雷姆不禁叫出了声，她再也保持不住刚才的淡定，甚至连手中的托盘都摔到了地上。
“向您致敬，”
杨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笑容，带着淡淡得意的笑容。
“卡特琳娜殿下。”
“我希望您能给出一个足够的理由，阿特密斯。”卡特琳娜没有去看杨，她的目光只停留在阿特密斯的身上，“达雷斯先生为什么会在这里？另外，他和昨晚我父亲的死有没有关系？”
“殿下……”
“事实上，是我怂恿她这么做的。”阿特密斯还来不及回答，杨就开了口，“不过，我记得您对亚历山大陛下早已恨之入骨了才对，您甚至都那么对待他了，难道还在乎他的死活吗？”
“达雷斯先生，”大公主从座椅上站了起来，面对着这个叫拉姆雷姆极为不淡定的魔法使，卡特琳娜倒显得很镇定自若，“您认为我们谈论的是谁？你刚才说的是帝国皇帝的名号，而我从你的语气中听不到任何尊重的意味。”
“是的，帝国一个高贵而值得人尊重的名字。”杨笑了笑，依旧显得非常轻松，“但那是曾经，现在的帝国，已经连一个城邦都算不上了，殿下，您现在的命令还能够出的了这座提亚马特宫吗？”
卡特琳娜撇了撇嘴，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杨确实没有说错，现在帝都的混乱根本控制不住，她甚至联系不上驻扎在西郊地区的奥布莱恩男爵。
“所以，我来为您带来最新的消息，关于这个帝国所面临的的现状的。”杨依旧保持着微笑，“您应该很想知道吧？”
卡特琳娜默然不语，但是沉默实际上也是一种态度，她确实很想知道现状帝都之外的情况。
“杰里柯，为了摆脱他的束缚，企图通过逃入混沌来躲避阿特洛波斯，毕竟，作为人类意识的结合体，阿特洛波斯本身就是一种秩序。”杨自顾自的坐下来，好像这里是他的宫殿一般，“然而，杰里柯还是太自以为是了，他并没有看清阿特洛波斯的本质，也根本不了解混沌究竟是什么。他放出了混沌，但是那没有打击到阿特洛波斯，反而他自己先堕落了。”
“什么意思？”卡特琳娜皱着眉头，等待着杨的解答。
“阿特洛波斯确实代表着某种秩序，这没错，但那并不是说阿特洛波斯就和混乱毫无关系。秩序和混乱，那是光和影，就好像善良与邪恶一般，阿特洛波斯是人类意识的集合体，一个意识的意识。而人类又岂是单纯的秩序生物？我们不能只困守于不变的秩序法则，没人忍受得了那个，我们需要一点刺激！同样的，阿特洛波斯也是。”
杨的嘴角努起一道嘲讽的笑容。
“所以，逃入混沌中的杰里柯，其实是自投罗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