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六一大早,阮光就拖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上了孟佳音的车。
毕索文开着车,孟佳音坐在副驾座上,后排座位上阮光靠着一旁的大收纳箱,身上还抱着两个灰色的方形靠枕。
“阿姨们还是跟以前一样担心你啊。”孟佳音回头望一眼阮光,笑眯眯的说。
阮光长叹一口气,回忆起方才出门时妈妈、二姨、三姨和四姨滔滔不绝的嘱咐以及不断塞给她的杂七杂八的日用品,她有种无奈跟幸福交织的矛盾感。
“阿姨们还是跟以前一样讨厌男人啊!刚才我那么大声音打招呼,都被阿姨们集体无视了!”
一旁的毕索文跟着孟佳音接了这么一句,说罢便爽朗的笑起来,跟他T恤上的卡通人神似。
阮光望一眼后视镜里一脸没心没肺有些娃娃脸的毕索文,扁扁嘴说:“我也很讨厌啊。”
毕索文摸了摸自己的板寸头:“那个,阮光啊,龚格的事情……”
他话还没说完,孟佳音一个手肘撞进他胸口:“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好开你的车!”
毕索文委屈的瞥一眼孟佳音,默默地嘟囔了两声。
阮光将胳膊撑在车窗边,托着下巴望向窗外。
当初跟龚格认识就是因为毕索文的关系,他们俩都是校篮球队的明星级球员,毕索文是体育特招生,而龚格纯粹是因为爱好且球技好。大一新生赛前夕,孟佳音总是拉着阮光跟她一起去看她们家毕索文打球,一来二去,不知怎么的阮光就跟球队里那个戴着眼镜球风冷静的控球后卫龚格在一起了。
龚格是阮光的初恋。
在此之前,阮光凭借自己清秀的面容,吸引过很多各种各样的男孩子,但是他们最终都失败了。因为,阮光一直认为,开始一段恋情需要很大的勇气和全方位的深思熟虑,如果只是随随便便就开始,那就不是爱情,只是激情。所以她从来不相信一见钟情,从来不跟男生玩暧昧,再加上她慢热的性格,男生们都慢慢退却了。
最终只有龚格,让她鼓起勇气接受了爱情。
“话说回来,小光,我等下就不陪你上去了,让毕索文帮你收拾吧,”孟佳音转过身来拍拍阮光:“我们导师有个新项目非要我跟进,我实在不想弄就说回老家了,要到九月中旬才能回来。要是待会儿碰到严助教,那我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阮光回过神来,赶紧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你们送我过来就已经帮了最大的忙了,剩下的我自己清理就好。”
“那让毕索文帮你把东西搬上去。”
“也不用啦,东西也不太多,楼层也不高,我多跑几趟就行了。”
“阮光,就让我帮你搬嘛,没事儿!”毕索文冲着后视镜里的阮光露出了阳光的笑容。
阮光摇摇头,语气很平淡:“真不用了。”
毕索文有些尴尬的望向孟佳音,孟佳音叹口气,将话题转移开了。
“好吧。不过我说你啊,真的一直都不准备学车吗?”
阮光扒了扒自己的短发:“是啊,我实在应付不来……我这辈子只有坐车的命了。”
孟佳音白她一眼:“你这真是享福命!”
堵了两小时的车,阮光终于到了出租房楼底下。
三个人一起把行李从车里搬出来,放在楼栋前的台阶上,然后车就在孟佳音“明天别忘了在秀吧见面”的呼喊声中缓缓开走了。
阮光目送汽车离开,转过身望一眼台阶上的三个旅行箱、两个大收纳箱、一个巨大双肩背包和两个抱枕,重重的叹了口气。
就当小时候帮姨妈们扛煤气罐好了。
她先用磁卡把楼栋的铁门打开,用收纳箱把门抵住,背着双肩包一手抓抱枕一手拎一个旅行箱,哼哧哼哧的上了楼。
横冲直撞的终于到了三楼,301的门半开着,里面传出男人的讲话声。阮光用肩膀顶开门,实在拿不动的将旅行箱“哐”的一声重重放在玄关的地上。
客厅里蹲在地上的两个男人都回过头望向她,其中一人在看清阮光后低下头继续整理起了行李,而另一个人马上绽开笑容站起身,朝阮光走来。
走到面前的男人头发不长有点自然卷,下巴上有着一层薄薄的胡渣;他穿着黑色西裤黑皮鞋,白色的衬衣袖子卷起来,露出小麦色的手臂。
男人仪表堂堂的朝阮光伸出了手:“你好,你是阮光吧。我叫安骆明,是严凡的朋友。听严凡说你是我们学校的研究生,也知道我们的事情,那沟通起来就容易多了,我也不用再多解释什么了。”
安骆明抓过阮光的手轻轻握了握,讲话的内容官方到让阮光觉得像在会晤什么领导一样。
他压低声音接着说:“严凡呢有点孩子气,喜欢较真儿,你能包涵的地方就请多多包涵啦,拜托!”
“骆明哥,你声音再低我都能听到的啊。”
严凡依旧背对着他们蹲在地上整理着满地的书,声音不大不小不快不慢不咸不淡。安骆明朝阮光狡黠一笑,跑回到了严凡身旁蹲下,二人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些什么,安骆明俊朗的笑容一直挂在脸上。
阮光犹豫了一下,还是打了声招呼:“那个,我还有东西没拿完,先下去一趟哦!”
严凡意料之中的没反应,安骆明赶紧站起身:“东西多吗?我帮你一起拿吧!”
阮光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们清你们的吧。”
说完转身就跑下了楼。
阮光来来回回一共搬了三趟才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完。其实她的衣服日用品并不多,主要是两个收纳箱里面满满当当装的都是书;再就是临走前妈妈塞给她的一个大旅行箱,里面是些锅碗瓢盆杂七杂八的东西。
阮光先把房间里各个角落都打扫了一遍,接着把几个大旅行箱拖进了房间,开始将衣服一件一件的放进衣柜。
她本来是想先在客厅里把厨卫用品整理好,无奈严凡一直把客厅霸占着,满地的东西铺开,沙发上也都被他摆满了。一开始阮光还纳闷他们怎么不直接把东西搬进套间,结果后来她无意间路过套间的门口往里瞟一眼,发现套间里也是满地满桌的东西……
这个人是把后半辈子的东西都搬过来了准备在这儿养老送终么?
阮光无奈的叹口气,只好先收拾掉房间里琐碎的物件。
衣柜是乳白色的木质双开门,空间很大;阮光分分钟就把衣服全放了进去,还剩下一半的空间。
她拍拍手,拿出床垫床单和枕头,开始整理起床铺来。单间里的床是纯黑的简易钢架床,跟阮光咖啡色格子的床单搭配得正好,再加上她深灰色的枕套,活脱脱就是一张爱干净少年的床的样子。
阮光一脸满意的走出房间搬收纳箱,刚一踏进客厅,就看见安骆明在开自己的箱子。
“不好意思,你在找什么东西吗?这是我的箱子。”
阮光弯着腰站在蹲在箱子边的安骆明身旁,安骆明一愣,有些尴尬的笑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看这个箱子是灰色的还以为是严凡的。”
正说着,严凡刚好从套间里走出来,看他们一眼,目光定在阮光的箱子上。
“真没想到居然会有女生用这样的箱子,”严凡顿了顿,瞥一眼阮光:“蕾丝果然是不一样。”
阮光还没来得及瞪向他,他就已经抱着一摞书走进了套间。
安骆明正要打圆场的说些什么,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便连忙站起身接电话去了。
阮光一个人碎碎念着把箱子推进了房间。灰色的箱子怎么了!不就是有点男孩子气嘛!我就是喜欢这种简简单单的,干嘛一定要花啊朵啊粉粉亮亮的啊!
阮□□呼呼的把另一个收纳箱也推进了屋,甩上了房门。
房间里桌子的右边有个黑色的小书柜,阮光蹲在地上打开收纳箱把书往里放,还没放两本,房间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阮光站起身打开房间的门,安骆明笑得一脸灿烂的站在门边,拉过一脸平淡的严凡,语气轻快的说:“阮光,我还有事就先走啦。我要去上海出差一周,严凡不是很善于交际,不过我已经嘱咐过他要跟你好好相处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是以防万一,你还是把你的手机号给我吧,有什么事也好联系!”
阮光挑挑眉,望一眼一旁默不作声的严凡,把目光拉回到了安骆明身上。这人完全是把好基友当儿子来养的啊!
她礼貌的跟安骆明换了号码,顺便跟严凡也交换了手机号。
严凡各种不情愿,小声嘟囔道:“各人住各人的,根本连面都不会碰到。”
安骆明在严凡的后脑勺上重重的敲了一下,千叮咛万嘱咐着离开了他们的出租屋。
大门“砰”的关上,阮光没来由的脊背一凉,现在彻底只剩下自己跟那个摸不清性格的严凡两个人了。
她低着头转过身,正犹豫着要不要跟面前穿着白色T恤和人字拖的男人说点什么,他却自顾自头也不回的走进套间关上了门。
阮光在原地站了站,长长地舒出口气。
这个人真的是很讨人厌啊!不过好在基本不用跟他讲话,就当没有这个人好了!
等到阮光把所有的东西都清理完毕的时候,已经过了下午两点,阮光累得不行,完全不想吃东西。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客厅和厨房的公共区域好像已经被严凡他们先打扫过一遍了,稍微减轻了一点她的负担。
阮光勉强冲了个凉,换上睡衣,一头栽到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要不是因为那个声音,阮光可能会一睡到第二天早上。
对,就是那个声音。
每天晚上七点,中国各大电视台都会准时响起的那个声音。
阮光皱了皱眉头睁开眼睛,外面的天色已经发灰,隔着一层房门外传来了清晰标准的普通话——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今天是——欢迎收看《新闻联播》节目。”
啊……我的天呐。
阮光抓紧毯子死死蒙住了脑袋,这个严凡到底是哪个年代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