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残阳似火,一片片琉璃碧瓦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晕黄,将这三月时分气候衬托的别样的柔暖。
楚曦静静的坐在屋内冰冷的靠椅上,紧紧的拽住一张已发黄的信纸,修长柔润的手指寸寸泛白,而那张清冷如冰的脸上却毫无波澜。
前世,未免触景生情,她将舅父的遗物全数收藏在一处,若是那时她能发现舅父留给她的信,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舅父生前,从不与她讲母亲的事,她也不曾追问过为何她明明姓楚,却要寄居在舅父家中,可如今,她确定,就连母亲的死也跟着相府中的人有着莫大的关联。
“大小姐,二姨娘托张妈送饭来了,小姐是要用膳房的饭菜,还是用二姨娘送来的?”
门外响起了李婶的声音,楚曦将手中的信封收起,敛住神色,淡淡道,“让张妈进来。”
片刻后,李婶便将在外候着的张妈带了进来,在楚曦的记忆中,那老妈子是刘氏一个忠心的狗奴才,时常仗势欺人,她前世就不是很喜欢她。
端着饭菜的张妈看见坐在里面的大小姐,脸上立即绽放出一丝谄媚的笑,没想到这个大小姐这么好说话,她这么轻松就可以完成二姨娘的吩咐了,叫她如何不暗自窃喜。
然她眼中闪过的一丝诡异全数被楚曦收在眼底,前世,刘氏为了讨好她,正是日复一日的给她送饭菜,那时她太过无知,对那些虚伪的嘴脸竟毫无半分防备,可如今...
“还站着干嘛?”楚曦望着呆滞的张妈,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
张妈立即回过神来,将手中的饭菜举过头顶,勾着腰,极尽谄媚的将手中的美味佳肴举至楚曦面前的桌子上。
都是她喜爱的菜,看来那刘氏为了讨好此时的她着实费了不少心思呢,连她的口味都摸得一清二楚,楚曦却并不动筷,只是冷冷扫过一眼,便转身问李婶道,“竹香那丫头叫个大夫怎么要这么久?”
李婶唯唯诺诺的走近,轻声道,“大概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小姐莫急,先用膳。”
“是啊,小姐,这饭菜凉了可不好吃了。”张妈见楚曦丝毫没有要吃饭菜的打算,不由焦急的催促道。
楚曦望着一桌的饭菜,对张妈露出一丝纯净的微笑,这使得张妈心神不由得一震,大小姐一定肯吃她送来的饭菜了,只要她第一次吃了,以后她就会照着二姨娘的吩咐,天天给她送,然而不断暗自算计而面露喜色的张妈却被楚曦接下来的一句话惊得脸色大变。
“怎么,这么希望我吃,莫非张妈妈你在这饭菜里动了什么手脚?”
张妈慌张的向后一个踉跄,迅速压住心中的紧张,硬生生的抬起头,望向楚曦,却见她的脸上仍然挂着那副无害的微笑,这几乎让张妈觉得方才那句话是听错了。
见张妈不语,楚曦面上立即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惊叫道,“呀,张妈不说话,莫非这饭菜真有问题?”
“怎...怎么会...即便老奴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张妈心惊胆战的瞄着眼前女子的每一个表情,觉得那慌乱丝毫不像是装出来的,那她怎么会知道这饭菜里...
“那本小姐就放心了,张妈在府中多年想必知晓奴才欺骗主子的下场!”
“那...是,请小姐放心!”此刻,张妈的额上早已冒出了一层冷汗,不过见楚曦似乎已没有起什么疑心,她微微颤抖的双手才缓缓平静下来。
正在此时,竹香将楚曦要请的大夫带了进来,张妈见状,有些惊慌地拦在来人前面,怒声呵斥道,“没见小姐在用膳么?要把脉也要等大小姐吃完饭。”
竹香被她吼得花容失色,胆怯的底下头去,楚曦嘴角勾起一丝嘲讽,呵,这么快,那狗仗人势的性格就暴露了出来!
楚曦缓缓起身,拿起桌子上的一个水杯,就直直地朝着正在发怒的张妈头上扔去。
张妈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惹得心中怒意熊熊,正要转身教训那个砸她的人,却不妨撞上楚曦犀利而冰冷的眸子,那眸中浮现的竟是一层阴寒的杀气,这使得张妈心中微微发寒,哆嗦的站到了一边。
楚曦收回目光,走到大夫身边,谦和有礼的说道,“有劳大夫检查一下这饭菜可有什么问题?”
“不行!”张妈惊恐的喊出之后,屋内几人都以一种探索的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她,让她的心中有些发虚,意识到什么不对,她立即掩藏住神色间的慌乱,苦口婆心的和楚曦说道,“这饭菜可是二姨娘吩咐老奴做的,怎会有什么问题?二姨娘对小姐视如己出,小姐莫非要怀疑?”
想拿刘氏压她?她楚曦可从不曾将那个二姨娘放在眼中。张妈的支吾的话语让楚曦更加肯定了这饭菜的问题,她冷眼扫过那一桌的佳肴,沉声说道,“有劳大夫了。”
霎时,屋内的气氛变得格外的压抑与沉重,众人都敛神屏气,等着大夫对那饭菜下出结论,张妈见事情已无转换的余地,脸上的惊恐已经表露无遗。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要是要大小姐查出了什么,自己肯定遭殃了。
不管了,她咬了咬牙齿,待会儿来个矢口否认,让厨房烧火的那丫头当替罪羔羊!张妈刚打定主意,稍稍安心了些,就听那大夫道,“回大小姐,这些菜中都含有少量藏红花,长久服用,会导致女子不孕。”
这句话让屋中三人都变了神色,当然不包括楚曦。前世,她曾三年不孕,吃了无数的补药都毫无效果,原来这也是楚明心和刘氏的杰作,好,很好!
张妈顿时觉得四周静得诡异,她全身的汗毛直立,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成了一把冰冷的利剑,随时都要刺中她的要害。
“呜呜,大小姐,都是老奴的错,竟让小人钻了空袭,小人一定查出那个大胆之人,给小姐一个交代!”张妈恐惧的匍匐在地,悲伤地哭叫道,一句话就将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那神情就像是自己真的被冤枉了一样。
“哼,你还狡辩,饭是你烧的,谁还能下药!”竹香实在没有想到张妈的心肠竟如此歹毒,不由气得满脸通红。
“是...是...”
“是二姨娘?张妈应该知晓,若本小姐将此事告知相爷,你和二姨娘会有怎样的下场!”张妈那个“烧火丫头”一词尚未说完,楚曦便沉声打断了她的话,前世那张妈推卸责任的本事她是可亲眼见过呢。
不能告诉相爷!
这是张妈的第一反应,若是被二姨娘知道此时牵连到她,定不会轻饶了自己,更何况,自己那孙儿上学堂的钱可都一直是由二姨娘支付的,若是这事被相爷知晓,祸及二姨娘,那她的财路无疑是断了。
“是奴才,老奴该死,这药是奴才下的。”若她此时自己担了所有罪名,还有希望叫二姨娘救她,毕竟这相府掌权的主母还是二姨娘,张妈如是的想着,心中不断盘算。
“果真是你!”李婶指着食指,愤怒的叫到。
此刻竹香已将大夫送出门了,楚曦挥了挥手,叫李婶也下去了,自己走到张妈身边,道,“张妈还寄望于二姨娘会救你?听闻张妈妈有个惹人喜爱的孙子,才十二三岁,那日本小姐的一个朋友恰好在街上看到他了呢。”
张妈神色一紧,大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曦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绝美的笑容,望着她,颇是同情的说道,“哎,你那孙子着实可爱的紧,万一哪一天不小心落水了,或是吃错了东西...这么年轻就夭折,那就太遗憾了。就前两日,本小姐的一个朋友只是给他吃了一颗糖葫芦,听说你那乖孙就连夜发烧呢,啧啧...”
这些话说的张妈心惊肉跳,她的孙儿前几日无故发烧,原来是大小姐...她爬起来,惊恐的拉着楚曦的衣裳,鼻涕泪水和了满面,“小姐,都是老奴一个人的错啊,我那孙儿可什么都不知道,请小姐放过他。”
“那就要看张妈妈的嘴巴够不够诚实了,要不等会我再叫人去孺子学堂看看你那乖孙?”楚曦蹲在一旁,转着手中的茶杯,轻悠悠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