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笙坐在食物店外面摆开的桌子旁,一边慢慢地翻动手里的兽皮,一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他的对面,卫瀚正咽下最后一块熏肉,满足地舒展着身体。秋日午后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温暖舒适,仿佛下一刻就能睡过去。这种时候,没有任何压力,不需要任何思考,尽情地放松自己,顺从自己的本能才是最佳的选择。
无论是豹族还是虎族,在暖和的阳光下睡觉都是刻印在他们骨子里的本性。虽然有时候不得不抗拒这种本性,但白天睡觉对他们来说仍然是最佳的享受。卫瀚伸了个懒腰,挪到秦笙旁边,枕在他腿上,闭上了眼睛。
“阿笙!”没过多久,卫橙、秦白和团子就蹬蹬蹬地跑回来了,每个人额头上都泛出了汗水。
这一次,幼崽们没有什么收获,都有些不满意。前些天,不管他们是随便地找还是认真地找,都很快就能发现兽皮。但是,把秋之城大部分地区都翻过一遍之后,新的兽皮就渐渐地少了。直到现在,他们已经什么都找不到了。
“先喝点牛奶。”秦笙示意他们先把店主刚刚端过来的牛奶喝了。当然,随着牛奶一起端上来的还有煎得香喷喷的豆沙团子,外面一层金黄酥脆,中间一层糯滑无比,里面的豆沙清甜可口。
卫橙、秦白和团子吃着他们最近最爱吃的小点心,脸上却没有露出往常满足而又享受的表情。小家伙们第一次没有完成家长们交付的任务,幼小的心灵遭受了挫折和打击,连美味的食物也暂时不能抚慰他们。
秦碧坐在秦笙身边,滴溜溜地转着眼睛,端起木碗喝了一大口牛奶,嘴边沾了一圈白沫。寻找兽皮需要东奔西跑,他跑得跌跌撞撞的,早就被哥哥们清除出了游戏的队伍,只能跟着两位家长坐在一边等待。但是,等待也有等待的好处,他已经跟着大家长,把能吃的都尝了一个遍。所以,就算现在看着哥哥们狼吞虎咽,他也仍然很安静。
等三只幼崽吃完点心,秦笙铺开一张秋之城的地图。这张地图的线条非常稚嫩,不少地方还歪歪扭扭的,做满了各种各样的标记,一看就是出自于幼崽们的手。
卫橙在附近的区域划了划,重重地涂了一个黑圆点:“今天没有找到新的兽皮,但这家的兽人碰过好多张兽皮。”
拿到一张兽皮可能是巧合,接触过很多张兽皮,就完全可以确定了:这个兽人应该是秋之城卫峙组织里的核心人物之一。秦笙点了点头:“很好,这件事到此为止。”陆陆续续地搜查了一轮已经够了,再找下去,只会让这些人逐渐警觉起来。
“以后都不找了?”秦白还有些意犹未尽。
“不找了。”秦笙回答。
“那我们明天去狩猎吗?”卫橙眨了眨琥珀眼。
“好,去狩猎。”秦笙答应了。狩猎是早就计划好的,而且,兽皮的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之后,留在秋之城里也没什么意义了。他看着高兴起来的两只幼崽,正盘算着在秋之城外的森林里多待几天,却发现巷子里走出一个垂头丧气的熟悉人影。
“阿丰叔叔!”
“阿爸!”
幼崽们用力地挥舞起了小爪子。
阿丰抬起头,露出了一个苦笑:“居然在这种角落里遇到你们了。这几天你们在做什么?本来以为有点神神秘秘的,现在看起来却很悠闲啊。”
“事情刚结束。”秦笙回应,“你呢,猎人队的事情怎么样?”
熊猫族兽人在桌边坐下来,搔了搔脑袋,叹了口气:“城里确实有猎人队,但他们不愿意接受我。跑了好几支猎人队,他们都觉得我刚来秋之城,什么经验也没有,打猎能力也不是特别出众,都不想要我。”
猎人队需要的不是强悍的猎手,就是有一技之长的匠人。秦笙回想起春之城那些组织严密的猎人小队,理解他们的顾虑。毕竟,猎人经常要面对非常危险的猎物,力量是他们首先需要考虑的事情。熊猫族虽然也是顶级猛兽族,但顶多就积累了一些打猎的经验,生死战斗的技巧非常缺乏。而且,阿丰分解猎物不在行,还是个路痴,对秋之城周围完全不了解,可以算得上是新手中的新手,刚开始根本派不上用场。
“我只能自己召集猎人小队了。”阿丰有些苦恼,“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愿意跟着我。”
“你先好好练练自己再说吧。”卫瀚坐了起来。他知道熊猫族兽人融入秋之城并不容易,也早就做好了帮忙的心理准备。当然,在这之前,他的嘲讽技能需要继续开启:“就你现在这样,谁也不会乐意跟你出去狩猎!打猎的技巧一般!根本不知道秋之城附近森林的情况!连猎物的分布都不清楚!还是个路痴!换了你,你愿意跟着这样的人出去吗?”
“不……不愿意。”阿丰哭丧着脸承认了。
“从明天开始,你跟着我们一起去狩猎。”卫瀚几乎是用命令的语气说,“两三个月内,我们把附近的森林摸清楚,顺便磨一磨你的战斗技巧。阿橙阿白,记得画一张最详细的地图。也许你们阿丰叔叔学会看地图之后,就不会那么容易迷路了。”
“嗯!”小狮子和小狐狸跃跃欲试。
“我也去!”团子举起小爪子,肥嫩的圆脸上流露出渴望。
“很危险吧……团子你太小了……”阿丰犹豫了一会儿,始终下不定决心。
“我想去!”小家伙却非常坚持,“阿橙和阿白都去!我为什么不行?”
“等你再长大几岁,阿爸就带你去!”
秦笙看着争执的父子二人,摇了摇头:“就算危险,也必须带着他去。”
“是啊,如果你不想让他变成第二个你的话,现在就必须磨练他了。”卫瀚接着说,“在兽人世界里,过度保护并不是什么好事。阿丰,走出竹海之后,你没遇到过什么太危险的猎物。这几个月,你就会知道,有些猎物的杀伤力,即使是顶级猛兽部族也很难逃过。”
“……好。”熊猫族父亲艰难地垂下了头。
两三个月的狩猎活动,转眼间就过去了。秋之城外的绿色海洋已经染上了丝丝火红与金黄,仿佛能夺人心魄的鲜艳色彩一天天地增加、一天天地绽放。没有人比天天待在森林里的人更能深刻地感受到这种蜕变,秋之城已经渐渐露出了最光辉灿烂的容颜。
对于卫橙、秦白和团子来说,他们终于能理解秋之城带给人们的震撼。但,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些天的磨砺,他们各自的狩猎技巧和生存能力都有了很大的进步。特别是以前什么都不懂的团子,战斗和生存的本能已经被激发出来了。即使没有别人的教导,这只看起来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小萌物,将来也会自己在变强的道路上不断前进,远远超越自己的父亲。
对阿丰来说,他终于能够体会到自己和卫瀚、秦笙之间的差距,也第一次见到了怪物级别的危险猎物。没有经过雕琢的天生的体质优势在生死之间的战场上没有任何意义,战斗的经验、战斗的勇气、战斗的技巧、战斗的执着,这些才是更重要的东西。
虽然在卫瀚看来,他的进步仍然有限,不过,也终于算得上是个合格的猎人了。只要平时足够小心,慢慢地提高自己的战斗能力,学会发挥其他人的长处,指挥大家战斗,他大概迟早也会成为一位优秀的猎人队长——当然,要做到这些,至少还需要十年八年。
让秦笙觉得很无奈的是,卫橙和秦白认真描绘的地图也没能拯救得了阿丰的路痴。尽管他已经把地图背得滚瓜烂熟,也能勉强认得出来一些突出的地形,但不能辨认方向的话,这些都是没有意义的。
“你需要一个会看地图的副队长。”黑豹族青年很真诚地建议。
熊猫族兽人耷拉着脑袋,艰难地点了点头。
“阿爸,在我长大之前,你先凑合凑合吧。”黑白小萌物变成人形,小小的手掌拍了拍父亲的背脊,“我长大之后,就交给我好了!”
这个时刻,在感动之余,黑豹族青年、白虎族青年、小狮子、小狐狸脑海里都转着同一句话:团子没有遗传到阿丰的路痴,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