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整天整夜的暴风雨,就像是回应卫瀚的期望一样。这个狭窄的洞穴也仿佛一方独立的小天地,只有他们两人相互依偎、相互厮磨、相互交缠,什么都不必担心,什么都不必挂念。他们的眼里、心里都只剩下彼此,过去的束缚、现在的困境、未来的希望,都暂时从脑海里完全消失了。
然而,两人独处的旖旎时光却过得格外快,还没有亲昵够,暴风雨就结束了。天空变得澄净无比,阳光普照大地,完全崭新的一天到来了,也把他们拉回了现实当中。
虽然不尽兴,但是现在的处境并不能容许他们沉溺于情感。卫瀚收回看向洞穴外面的目光,低声叫醒在他怀里沉睡的秦笙:“阿笙,该走了。”
秦笙张开眼睛,很快就从睡眼迷蒙到清醒,恢复了平时冷静得有点淡漠的样子,完全掩盖住了偶尔才会流露的积极和热情。
他们暂时栖身的山洞离悬崖并不远,一边打猎一边采集,半个小时之后就到了。
风雨过去之后,悬崖底下已经和前天完全不一样了。怪物砸出来的大坑被水冲来的土壤和泥沙覆盖,那些烧焦的骨板也无影无踪。怪物的存在,完全被自然抹杀了。但是,记忆里这场惊险艰难的战斗,却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的。
卫瀚和秦笙站在悬崖底下,抬头望着格外高耸的崖壁。这并不是他们见过的最雄伟的悬崖,罕尔草原和大雨林交界处的悬崖更加雄奇、壮观。这种高度也并不是多么难以攀爬——可是,现在他们却没有半点爬上去的冲动。
“……阿笙,我们的伤还没好,没必要冒险。”卫瀚很干脆地转过身,向树林里走去,“去找个部落,换点盐再说。”
“……”秦笙并不意外他的选择。他也不想立刻回到一直被跟踪被盯梢被监视的生活。而且,现在他们是自由的,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两人选择了正西方向,不紧不慢地走着,偶尔留下或明显或隐秘的记号。卫瀚还会在其中加上虎族求助的图纹,有心人自然能发现,无心的人是很难注意到的。
中午他们正打算休息的时候,西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兽吼鸟鸣,散发出不同寻常的气息。
“怪物?这个地方怪物太多了,究竟躲了多少只?”卫瀚跃上树,远远地望过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半隐藏在树林里的部落。
“确实多得异常。”按照常理,一个地区不可能聚集那么多怪物雌性。毕竟雌雄之会上的兽人来自每个区域各个角落的成百上千个部落,这些怪物雌性怎么可能那么巧,都选择了这片山林里的部落?而且,又那么巧,它们都选择在这个时间撕掉伪装?如果要解释这些问题,他只能想出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怪物雌性的数量远比他们想象中更多,所以才会有好几只怪物雌性巧合地进入这片地区。而另一种可能,联想到这些怪物雌性都来自于神殿,秋之城神殿或许有某个祭司进行了安排。这个祭司,也就是从其他世界把这些怪物雌性转移过来的人,也是造成所有惨剧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秦笙拧起了眉头。他不愿意怀疑任何神殿的任何一名祭司,但现在却不得不这么想。
“阿笙,走!”卫瀚的声音里带着凝重。既然遇上了,就没有不战斗的道理。
两人在树梢上跳跃,很快就接近了那个部落。
哭喊和求救的声音越来越近,上百个兽人保护着雌性、幼崽和老弱,匆匆忙忙地在树林里奔逃着。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惊惶和恐惧,甚至还有绝望。怪物雌性的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兽人世界,所有的部落都议论纷纷,更加警戒。然而,谁都不会想到自己的部落也隐藏着一只怪物。
“别停下来!快跑!”兽人们焦急地背起跑得慢的族人们,“咱们不能让留下来的人白白浪费了生命!逃走的人越多越好!”
“你们带着雌性和幼崽先走!别管我们了!”老弱的兽人们突然停了下来,转身毅然往回跑。
“不行!别去!”
“阿公!阿公别丢下我们!”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找不到了!谁来帮帮我!”
“你看到我们家孩子他爹了吗?他刚才还在!”
情况越来越混乱,想回去阻挡怪物的老弱兽人和中年祭司争执起来。雌性和幼崽的哭声此起彼伏。
卫瀚和秦笙从茂盛的树冠中跳下来,落在这群又焦急又慌张又惊惧的陌生兽人面前。“怪物雌性在哪里?是什么怪物?有什么特征?”
“在我们部落里……是,是一只下半身是条骷髅尾巴的怪物,会吐火。”
“两位勇士,这个怪物很厉害,速度非常快,你们如果打不过就跑吧!”
“我们有三四十个族人在对抗那只怪物!但可能撑不了多久……”
这群兽人急切地诉说着,有条有理,互相补充,很快就把怪物的特征说得一清二楚,战斗的意识非常高,是个不弱的种族。卫瀚点了点头,指向远远耸立的悬崖:“我们是从那里来的,你们去那里躲一躲。”
“可是那边的悬崖正好堵住了我们的路,雌性和幼崽都爬不上去。”
“没关系,这个怪物追不过去。”卫瀚勾起嘴角。虽然现在他和秦笙的伤都没有完全好,但两人一起作战,还有一群实力不错的兽人帮忙,应该没什么问题。
“两位勇士如果打败了怪物雌性,就是救了我们整个部族!”中年祭司终于说服了那群执意离开的老弱兽人,走过来行了个最高的礼节,“非常感谢。”
“你们先走吧,剩下的话等我们赢了再说。”卫瀚摆了摆手,拉着秦笙跳上最近的一棵树,迅速地离开了。
他们移动的速度非常快,没多久就循着气味找到了那个部落。但是,就在这短暂的时间里,战斗已经结束了。部落前方的茅屋都在熊熊燃烧,从大门到这些茅屋之间,倒卧着几十具烧得七零八落的遗体。
“原来是蛇族。”卫瀚和秦笙在离部落大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停了下来,观察着那些人形和兽形的遗体。这是一个蛇族部落,从他们的战斗意识来看,应该是有毒的蛇类,身量中等。
遗体附近有巨大的尾巴拖曳过的痕迹,消失在着火的茅屋后。空气中除了血腥味、焦臭味,还残留着浓厚的严重腐烂的肉类的气味,就像是正在腐朽的尸体的味道。这个味道也盘踞在部落里,正好在没有着火的部落后方——怪物雌性并没有走。
卫瀚和秦笙对视一眼,悄悄地潜进了部落。
他们敏捷而又轻巧地靠近腐烂气味的正中心——某一座已经完全倒塌的茅屋前。
茅屋废墟前的空地上坐着一个身材小巧、浑身/赤/裸/的雌性。她正一脸满足地伸出舌头,舔着一颗洁白的蛋,然后一口咬碎蛋壳,吮吸着里面的蛋液。淅淅沥沥的蛋液洒了出来,沾上她染着血的手指。她好像舍不得浪费任何一滴似的,连忙仔仔细细地舔干净。
怪物雌性的身边丢着一堆各种各样的蛋壳,她膝盖上还抱着一个祭祀用的陶碗,碗里还剩下几颗蛋,雪白的、奶白的、米色的,各式各样,形状也有些不同。
秦笙非常困惑。至今为止,他所见到的怪物雌性都是吃人肉的,把兽人、雌性都当成了食物。但这个怪物雌性却没有动兽人的遗体,而是收集了一堆蛋?
“就是它?”他压低声音问。气味和痕迹很明显地指向这个雌性,但她目前的行为实在有点怪异。
卫瀚垂下眼睛,想了想:“……据说,有些部族的幼崽是兽形出生的。”虽然非常罕见,连他也没有见过,但那些蛋完全不像是动物的蛋,怪物雌性也不会突然就转变了喜好。所以,只有这一种可能。
秦笙的脸色顿时一片铁青:也就是说,那一堆蛋,都是没有孵化的幼崽?“走!”
“别急,这堆蛋好像都没什么生命的气息。”这个部落里的兽人会把雌性、幼崽、老弱都带走,不可能把一堆蛋留在最危险的地方。唯一的原因,可能就是这些蛋已经孵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