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后,萧亦然一直被殷天齐圈在自己的寝宫中不放他离开,已经跟小孩儿分开那么久,现在只想守着他看着他。
殷成那天的话殷天齐想了很久,总觉得还有什么细节是他不清楚的,就算皇位已经板上钉钉是他的,可还是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太简单反而让他戒备。
四天后,殷天齐体内的酣然毒性终于彻底解掉,他看着萧亦然结疤的手腕,动作轻柔的给他涂着伤药。
萧亦然转转眼珠,抬起另外一只手挥了挥手示意小栗子孔彦等人出去,随后轻声问道:“主子,那个曲江是什么人?”
“皇家从古至今无论哪朝哪代都会有属于帝王的专属护卫,有的叫做暗卫,有的叫影卫,还有的叫做死士,他们的称呼不统一,做的事情却大致相同,保护帝王的安全,还有掌控一些机密要事。”看着他明显带了惊讶的表情,他一笑。
“曲江是这代暗卫的头领,跟着我父皇也有十多年的时间,他手底下训练了一批暗卫分布在各宫各地,父皇将他给我的意思很明显,让他继续为下任帝王所用。”
“……他看起来好年轻的。”萧亦然轻轻皱了皱眉头,有些不确定的抬眼看了看房梁,抿了下嘴,“我……是不是有人在上面?”
“你能感觉到?”殷天齐一愣,房顶上是有人在那里隐匿身形,他清楚是薛平派来的人,可萧亦然居然会知道?
“就是觉得有一种被监视的感觉,还是两个人。”撇撇嘴,萧亦然不太满意的看着殷天齐,抽走被他拉着的手起身去了床榻边,脱衣服上床。
“想睡了。”打了个哈气,抬手揉揉眼睛。
“还没用晚膳就睡?等晚些又该吵着饿的胃不舒服。”走过去坐在床边,嘴里说着调侃的话可动作却是给他盖好了被子,凑过去亲了下他的脸蛋,“你这几天是不是都没好好吃东西。”
把萧亦然接回来的第二天他就开始忙了起来,帝王好像是故意不想让他们在平时有多相处的机会,有事没事就把自己叫道身边安排一些褶子给自己批看,虽然他对于帝王慢慢让他接手权利的做法有些纠结,可还是认真去学去看,就是不能把萧亦然带在身边有些郁闷。
看着小孩撇着嘴的样子,他轻轻叹了口气歪着身体躺在他身边,将他环进怀里,“小厨房炖的那些补品味道虽然不太好但对你身体有好处,你就算是为了我也得吃一些,不可以再倒掉。”
“不想吃,那些肉汤闻着味道挺好,喝一口就腻歪的不行想吐。”萧亦然摇摇头,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蹭了蹭脸颊,“主子,陛下是不是……是不是不愿意见到我回来?”如果不是这样,怎么会他回宫就被帝王把他和殷天齐隔离开,不让他俩见面。
“没的事儿,少胡思乱想,父皇这阵子身体越来越差,看情况是想早早把政务都教给我他好图个清静。”殷天齐叹了口气,想着帝王最近的样子闭了闭眼,不行,他得将一直困扰自己的事情问清楚。
“嗯,那你多陪陪陛下……”萧亦然闭着眼嘟囔,没一会儿就沉沉的睡去,这几天他没什么吃东西的胃口却是特别的嗜睡,孔彦看了以后说是身体自动调养的一种情况,没什么关系。
见他已经熟睡,殷天齐慢慢起身给他盖好被子出了寝宫,指了指候在一旁的小青子,“进去守着,要是然然醒了给他喝些温水。”
“是。”小青子轻手轻脚进了屋关门。
小栗子转了转眼珠,手里拿着斗篷给殷天齐披上,“主子,是去陛下那里么?”
殷天齐点点头,看了眼已经擦黑的天色,这会儿去了父皇那里应该还能赶上晚膳。原本他是打算陪着萧亦然一起吃些东西,现在小孩睡了他也正好去父皇的政德宫。
政德宫内,殷成斜靠在软榻上,面前的小方桌上放着一张人物画像,里面的男人长身侧站,眼中的神色被画画的人勾勒出些许茫然。
“朕老了,天齐和你长的倒是越来越像……”他出神的看着画像中的男人,轻声呢喃。
“陛下,三皇子求见。”曹公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殷成一愣抬手将画像小心的卷起放在一旁,“嗯,让他进来,传膳。”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寝宫的门被从外向内推开,殷天齐抬脚进来,“儿臣给父皇请安。”
“免了,一起用膳。”挥了下手,殷成在曹公公的搀扶下离开软榻来到一旁的桌子前坐下。
殷天齐也不含糊,谢了恩直起腰坐到他旁边看着侍女将晚膳摆好后站在一旁,“你们都下去,本皇子跟父皇有话要说,不用你们伺候。”
殷成点了下头同意了。
“怎么今天倒是主动来了政德宫,你不是不想来么。”带着调侃的笑意,殷成动了筷子。
殷天齐耸耸肩,夹了些凉拌银耳在他盘子里,换了筷子自己夹了些瓜片吃。
“然然睡了,儿臣才斗胆过来父皇这里打扰,还有一事想父皇解惑。”这话不问他实在是心难安,就算皇位是他的也坐不稳。
“嗯,你问吧。”将他夹来的银耳吃下,殷成点点头,他现在对于殷天齐的态度实在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以前是放养,现在是圈养。
“儿臣不解,父皇为什么选择了儿臣。”如果皇位是靠着他争抢得来的,殷天齐会觉得很自豪。可这种被施舍的感觉让他觉得憋闷,他不喜欢。
“选择?这本就该是属于你的。”殷成挑了下眉,说的话又带着深意。
可殷天齐这次却不再沉默的接受,他一定要问清楚。
“父皇!”
“呵呵,罢了罢了,依着你的性子,不告诉你以后你也会自己去查,还不定闹出什么岔子。”对于他的恼怒殷成觉得挺好玩的,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带着孩子脾气来质问自己。
“朕登基十四年,你今年十四岁,其实你应该是十五岁……”看着殷天齐皱眉的样子,他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原本这皇位应该是朕的大皇兄的,也就是你的亲生父亲。”
殷天齐震惊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殷成。
什么叫做他应该十五岁?什么叫做亲生父亲?
“父皇?……父皇您说的话是真的?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他知道殷成不可能拿这话来骗自己,可他没办法接受。
“上一代的恩怨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华妃是跟着我从王府出来的老人儿,她不孕,所以将你交给了她抚养,这些年虽然没太亲着你倒是对你也不错,你的亲生父母早在当年就已经身死,你皇爷爷赐死的。”
说到这儿,殷成轻轻皱了下眉,苦笑着摇摇头,改口说道:“是因为朕,才会被你皇爷爷赐死。”
他没办法跟殷天齐说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是皇家的丑闻,那一晚死去的不只大皇兄,还有二皇兄。就连三皇兄都诈死出家不问世事,只有他,争抢到了这个皇位,却失去了那个最心爱的人。
“天齐,父皇老了,这个江山交给你朕很放心。”抬手拍了拍殷天齐的肩膀,多久了,他不曾碰触过这个儿子,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心里的怨恨。
“儿臣……儿臣不懂。”摇摇头,殷天齐垂着头不去看他的神情,他真的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他清楚的知道,帝王不会告诉自己。
“不需要你去懂,天齐你记着,无论如何,大殷的江山不可以在你手中落败,你要将它的版图扩展到最大,要统一其他三国的疆土,朕知道你可以。”看着殷天齐眼中的震惊,他轻轻一笑,“若是被大皇兄知道,他也会很高兴。”
“父皇,儿臣只问一句,”见他点点头示意自己开口,殷天齐抿了下嘴,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您与……大皇伯,是不是……”后面的话问不出口,就算他已经意识到自己对萧亦然的感情,也没办法在长辈面前问出乱,伦这种话语。
“是,朕和大皇兄是,所以他死了,朕活着。”殷成的声音低低的带着沙哑,他没办法忘记被父皇发现时的惊恐,还有大皇兄临死前的决绝,为了他,为了皇室的丑闻不被发现,那天死了好多人。
殷天齐身体一抖,死死的攥着拳头咬紧牙根,怪不得父皇会那么直白的接受他与萧亦然之间的关系,怪不得父皇会说出那些莫名其妙带着深意的话,原来如此,他明白了,他却没办法去怪任何人。
站起身跪到殷成脚边,他垂着头,张了张嘴,深吸口气轻声说道:“父皇,儿臣定不辜负您与……的期望,大殷会越加繁荣昌盛,这天下,一定会统一。”
“好,好,好,你比他的性子硬气多了,也有心计有手段,朕很放心。”殷成带着满意的笑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拉起身,抬手搂进怀里抱了抱。
殷天齐一愣,十多年,他第一次感受到父皇身上传来的温度。
“若是有来生,定不会在放手让你一人去了那阴冷的地下,朕悔不当初。”耳边是帝王带着哽咽的低声呢喃,殷天齐知道,他是在对着自己来宣泄心中深藏已久的伤痛。
父子两人的谈话没有另外的人知晓,第二天早朝,帝王当着众臣的面,让曹公公宣读了殷天齐的继位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三皇子殷天齐文韬武略,秉性纯良,恭俭仁孝。上敬天地宗亲,下爱护天下子民。有尧舜之相,秉圣贤之能,忧思国计、振朔朝纲,堪担神器。朕为天下苍生福泽计。立为新帝,肇基帝胄,承天应人。普天同庆,大赦天下,着于朕驾崩后登基。钦此此诏一出,众大臣喧嚣不已却没有谁提出抗议,这阵子他们看到的帝王返给他们的褶子上的字体已经知道,殷天齐被帝王重用之事,还有早前三皇子为康安城流民安置一事出的力,他们心里清楚。
如果非要提出异议,恐怕只有帝王身体康健这一点,问题是人家帝王都说了,等他驾崩,那是什么时候还没准儿呢!
后宫妃子听到这个旨意时的表现都差不多,除了华妃暗喜外其他人都砸碎了寝宫里的瓷器,就连皇后也不例外。
可那又怎么样呢,帝王已经做了决定,君无戏言。
萧亦然看着殷天齐拿回来的圣旨,眉头紧皱久久没有平复,他知道,从现在开始殷天齐的处境将更加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