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孩童模样的连宸抬眸看向她,开口道:“姐姐,为何每日在此哭泣?”
孟婆拭去眼角泪光:“旁人都叫我婆婆,为何你叫我姐姐?”
“你本就是姐姐。”
小连宸一边说着,一边将一面精致的银色菱镜递给孟婆:“从这里能看见你的模样。”
孟婆将信将疑的瞥了眼菱镜,镜子里映出的,正是她年轻貌美的模样。
孟婆心中蓦地一惊,难道……惩罚取消了?思及此,立刻低头看向忘川河水,可水里倒映出的却仍是那个丑陋的妇人。
孟婆顿时心下了然:“您是君主,快把琅玥镜收好,别弄丢了。”
语毕,孟婆想起自己的面容,不禁再次落下泪来。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在这哭?”
“我容颜被毁,无法与在意之人相见,思念心切……”
连宸淡淡道:“你想见他?看见他你就不哭了?”
孟婆转身看向连宸,目光期待:“如何看见他?”
连宸伸出手,再次将琅玥镜递至孟婆面前。此时,镜面一片银光闪烁,倒映出一道俊逸单薄的身影。
镜中的男子身着一袭月白长衫,纤尘不染,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在洪荒与大漠中来回穿梭着。
每走一步,地上荆棘遍生,尖锐的芒刺不断扎入脚底,鲜血大片大片晕染开,染红衣袍的下摆,染红途径的土地。所到之处,繁花盛开,正是忘川涂畔那大片红艳妖冶的彼岸之花。
“是他!”
孟婆的心狠狠一揪,倏然落下泪来。
镜中月尘俊秀的脸上一片惨白,毫无血色,他眼神困惑,似乎在努力的回忆着什么。口中喃喃低语着:在哪里?……在哪……”
整个洪荒似乎被他来回走了无数遍,早已开出大片艳红花海。而他却似乎丝毫感觉不到脚底的痛楚,茫然而固执的继续行走着。
路旁的妖兽和偶尔经过的修士,见此情景,有的心中不忍,上前询问:“这位上神,您在找什么?是找人吗?”
“找什么……我不知道,一定是有什么被我忘在这了……在哪呢?”
月尘一边说,一边继续茫然行走着。
行人过客也知自己帮不了什么,只能私下摇头叹息:“一定是触犯了天规被贬来人界受苦的吧……”
……
“他怎么如此固执?”
目睹这一切,孟婆终究忍不住跪坐在地,嚎啕大哭:“怎么会…….他为何不回神界?……为什么要受这种苦……他到底这般走了多久?是我害了他……他、他流了好多血……他会死的……”
哭声哀婉凄绝,肝肠寸断,孟婆转过脸,看向连宸。
“君主……我求你,救救他吧……让他回神界,求你了……让我出去,我去让他走……”
“你不能出去,我也帮不了你……不过,我能想办法让你通过琅玥镜与他说话……”
小连宸有些难过的垂下眼眸,对话到此结束。
唯有孟婆绝望的哭泣声断续传来,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忧伤。
此时,慕风眼前画面一闪,再次切换,又过了数百万年。
孟婆着一袭红衣,独坐在忘川涂畔,背影孤独而忧伤。而连宸已经长大,与今日一般模样,姿容绝世,俊逸潇洒,举手投足翩翩风流,周身透出令人心疼的寂寥。
孟婆转过脸,一片红纱遮盖了半张容颜,见连宸走来,冲他淡然一笑。
“君主。”
“你还在想他?”
孟婆避开话题:“君主来找我,可是有什么好消息?”
连宸淡淡看她一眼,略为尴尬的移开视线:“没有好消息,便不能来看你了?”
孟婆闻言垂下头,不言语。
这时,连宸的话音悠悠飘来:“我已找到了方法,过几日你就能与他对话了。”
语毕,连宸似心情不太愉快,转身径自离开……
画面逐渐消散,慕风再度回到现实。
看来连宸在与孟婆的朝夕相处中,对她产生了情意。既然他已答应帮助孟婆,为何孟婆又要与他为敌?
疑惑中,一粒荧光飘落而下,落上慕风掌心,瞬间将她带入另一段回忆。
首先传入耳中的是大长老兀途阴鸷的话音。
“孟婆,考虑清楚了?这次你要站在哪一方?”
“我区区孟婆,站哪一方对大局起不了丝毫作用,你们未免太看得起我了。”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二长老阴森笑道:“谁不知彼岸花海荼蘼幻境杀人无形,何况还有你那无人能解的情天孽海之毒……”
“老身只求偏安一隅,不想再造杀孽,你们又何必苦苦相逼?”
“这么说来,你是坚持对君主效忠了?”
“你也知道叫他一声君主,为人臣者,大逆不道……”
“诶,先别急着数落我,孟婆,你还记得月尘吗?”
兀途诡诘一笑,毫不客气的打断孟婆的话。
孟婆听见月尘的名字,不禁失声,诧异地看着二位长老,心中涌过一片酸楚。
当初君主本已找到方法,可以让她使用琅玥镜去劝说月尘离开。可偏偏就在那时,神帝昀天将八大神器召回,去对付魔尊的饮魂觖。
原本战后,琅玥镜会自行回到君主手中,可它却突然消失了!数十万年来再无踪迹。
直到前些日子,君主查探到琅玥镜的下落,已亲自为她前去寻找。
据说,琅玥镜与一名女子有关!而那名女子,无论她是谁,害得月尘白白多流了数十万年的血,她该死!
神思间,兀途的话音再次传来:“君主答应助你见他,他可做到了?琅玥镜遗失了数十万年,你可知道,你的月尘他已经死在洪荒里了……”
“你说什么?他死了……”
孟婆猛的抬头,眸中燃烧着不敢置信和浓浓的恨意。
数百万年来,她以为让他忘了她是最好的结果,她以为他也不过是一时迷惘,才会在冥界外徘徊些时日。
自琅玥镜遗失后,她便再未见过月尘。一直以来,她在不停的安慰自己,月尘已忘了她,他一定是回神界继续做他的月老,牵他的红线去了。
似乎只有这样想,心中的焦虑和痛楚才能稍稍缓解,无数个日夜的惶恐不安才能得到平复。
如今,兀途却告诉她,他已经死了!
是流尽了血才会死的么?即便他连自己要找什么都不知道,却还忍受这般痛楚,在洪荒里徘徊致死?
倘若琅玥镜不曾消失,她早些劝他离开,他便不会死!
孟婆只觉胸中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缓缓开口,语气中满是仇恨:“那个女人,究竟是谁?!”
“她叫慕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