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希雅坐在车上,见孩子已经熟睡,就轻轻的问孩子妈妈说:“你们来这边做什么呀?我看你们带着好多行李。小孩也才这么小。”
孩子妈妈望了望熟睡在奶奶怀里的小孩,叹了口气,半晌才说:“还不是为了这个孩子,他有自闭症,听人说这里有好医生能治愈,我们就来看看。”
“自闭症怎么可能治愈哦?”见套到了话,孙希雅赶紧故作随意的说:“你们别是碰到骗子了吧?现在这块骗人的很多呢!”
“啊,不会吧。”小孩妈妈不觉一愣:“网上面说,有好几个小孩在那里看过,都开口讲话,回家上学,都痊愈了。”
“网上面啊,网上面那不都是卖广告的一张嘴嘛!你可别上当咯!”热心的出租车师傅也插过话来:“你小孩多大啊,就什么自闭症,回家多跟小朋友玩一玩,搞个幼儿园上上,不就活泼了嘛,这哪要看的。”
“......”小孩妈妈和孙希雅瞬间都被他这话给弄尴尬了。
对于星宝家长来说,这种话听的太多了,亲戚朋友这样说,同事邻居这样说,甚至有时候挂个耳鼻喉科看眼睛发炎,医生都会这样说。
而事实上根本就不是这样想当然。
孙希雅正想跟司机科普一下,关于自闭症是一种广泛发育障碍,主要是社交障碍和刻板行为,经过Aba方法干预,确实有的孩子可以上学,可以出语言,但是并不代表孩子就好了,毕竟自闭症不擅长社会性的互动,不能很好理解社会规则,有的有语言也不能很恰当的有分场合的表述,她正在组织语言,就听见老奶奶叹了一口气,先说了起来:
“没有用哦。”
老奶奶用浓郁的地方普通话说:“俺家那边那么多小孩,根本不管用,他不跟人玩咋弄捏。以前,还会唱歌,两岁多了,突然不讲话了,以前会拉尿,现在也不会了,你讲个愁人哦!”
一听这话,超出了师傅的了解范围,他赶紧说:
“啊,怎么这样,那是怎么搞的呢?这要赶快去看看。”
眼看话题又回到了去医院看,孙希雅不慌不忙吐出了几个字:“退化型的自闭症啊。”
这个看起来专业的词立刻让这家人看孙希雅的眼神不一样了,见自己获得了一丝信任度,孙希雅赶紧趁热打铁的说:
“我家有个邻居小孩就是这种。”
见他们深信不疑,孙希雅赶紧继续说道:“那小孩以前小神童一样,还会背唐诗呢!后来讲的就跟火星语一样,也不怎么理人了,哎,本来在机构康复的好好的,幼儿园都去试过了,准备上半天了,他家非要带她去个什么中医的医院,呸,就是个挂着中医皮的莆田系骗子医院,天天搞那种看起来好厉害什么促进脑子发育的药给她吃,打什么老鼠因子的针,搞什么声音训练听力统合,给她听那些叭叭叭的各种噪音说什么听多小孩就不怕了,还搞什么翻跟头练感统哦,一天翻一百多个跟头,讲是包治好哦,结果唻,小孩现在六岁了,脾气越来越大,怕的声音更多了,还到处乱跑,还打人,现在家里败光了钱,夫妻俩个也离婚了,这小孩跟着老人在我们那边什么机构重新开始练,唉,可能都不好上学了。”
她这样一说,看似不经意,却句句扎到了对方的心窝上,老奶奶一听就慌了,赶紧问她:“哎呀,你讲的那些方法,都好像是那个医院给我们说的那种。对了,他们好像也是叫什么,什么中医的医院。”
“莆田系都这样,不仅是披着中医皮的也有披着西医皮的,反正都是害人的东西!你们家长本来有个这样的小孩,就已经要付出很多,牺牲很多,一家至少还有一个大人不能去上班要全程陪着上课,一家收入赚的钱就很吃紧,他们还动辄就上万上万的骗!不但害人倾家荡产,还耽误孩子的康复时间!以前新闻上,还有小孩给骗子害死的呢!”
孙希雅说的气呼呼的,满脸都涨的通红,安文傲扭头瞥了一眼,发现小孩的奶奶和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都红了眼眶。
“那我们,我们这个,他也说要二十万呢。”老奶奶含着眼泪说:“八个疗程要二十万,我们本来在城里有一个小房子,为了他能好,我们才卖掉了,就想着砸锅卖铁,我们到这来,看看能不能好.....”
“啊,老人家,那你没有给它们钱吧?”司机也吓坏了说:“这不是小数目,你们不能大意啊!”
“还没,我们就准备明天去缴费的。”
“是哪个医院?”安文傲也从副驾扭回头来问。
安文傲演的很像,尤其是当小孩妈妈告诉他那个医院名的时候,他一拍大腿嚷道:“对,就那缺德玩意!就那祸害我们邻居那缺德医院,Mmp,居然还在骗钱!”
一听这话,老人家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
“别着急,老人家,别着急,还好你们还没有去哦,你们呀,在这里玩两天,就当旅游了吧,然后赶紧回你们当地,找靠谱的康复机构,用科学Aba方法的那种,抓紧训练,虽然不能治愈,但是好好训练,小孩以后还是可以有进步,也能上学的,回家你们也要好好教教,学会自理自立,你们老了才不会烦忧不是吗?”
孙希雅说这些话的时候,安文傲一直默默的看着她,以致于后来下车以后,他还是这样,默默跟在她身后,眼睛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温柔。
在漆黑的路上走了好一会,孙希雅实在撑不住了,蹲在地上哭了起来。安文傲叹了一口气,只好也蹲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了好了,别哭了,不管怎么讲,你这次擅自行动的目的达到了不是吗?”
“师父,你怎么知道的。”
“我还能猜到你本来准备明天一早去医院门口堵他们。”安文傲说:“幸好你没有那样做,那样太疯狂了。”
孙希雅擦了擦眼泪,她看着安文傲一字一顿的说:“可是师父,我劝得了这一个家庭,我拦不住所有的啊,骗子横行,我帮不了所有的人……”
孙希雅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红通通的,安文傲叹了口气,宽慰她说:“蠢徒弟,你不是天使,你只是个麻瓜,人各有命,他们总要自己去面对。”
孙希雅愣了一下,半晌她气愤的站起来,捏紧了拳头:
“真想把这些莆田系都炸掉。铲掉它们的远古古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