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北冥易喃喃道:“二哥,小弟来送你,二哥一生无子,临走也没有个送终的,大哥走的早,长兄如父,小弟给长兄送终,二哥一路走好!”
说完,双手扣于身前的蒲团,真真磕起头来,这回众人已经不是震惊,而是传来抽冷气的声音,青山寺僧人超度的木鱼敲的更响起来,整个场面像是达到了高潮,哭声震天响,前来吊唁的人也情不自禁感叹起来,这个二少爷确实一生悲惨啊,幸亏他有一个知情理的七弟,北冥府七少爷竟然是如此重情重义之人,真是让人同情啊。
北冥钧也挂上了悲伤的表情,但那眼神不断在北冥易身上徘徊,然后再扫视了一圈四周人的反应,他心里明白,北冥易这次回来并不是单纯的给二爷发丧,而是有天大的阴谋,但是这个阴谋是什么,他至今还有些摸不清,如今看他赚足了这些人的眼泪与同情,心中有了分了然,北冥易这场戏演的真呐!
北冥易目光沉痛的看着棺椁,直直的跪在蒲团上,任凭谁都拽不起来,但那眼神中除了哀伤,还有如烈火般的恨意,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九亲王失笑一声,走到北冥易面前来,单膝蹲在他面前,因为四周敲着木鱼,又有下人哭丧,他放低声音,这细弱蚊蝇的声音便只有两人能听见。
九亲王笑着看他道:“七少爷这是演的哪出戏?”
北冥易冷然勾了勾嘴角,并没有看向九亲王,却瞟见了北冥钧正死死的盯着这边,他冷笑一声道。
“这是我北冥府的家事,在下劝王爷趁早离开。”
九亲王嘶了一声,表示自己很意外,但转脸就看着北冥易,笑眯眯的道。
“本王是该走了,否则就要被你的兵马活活围死在这北冥府。”
北冥易笑了笑,点头示意道:“王爷走好,不送。”
九亲王挤了挤眉头,似乎很不开心的样子,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对北冥易道。
“七将军,本王让你起来,你想要违抗命令吗?”
北冥易抬起头瞟了九亲王一眼,搞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转了对策,只能跟着他下台阶,恭敬的道。
“属下不敢。”
九亲王笑了一声,道:“若是不敢,现在便给本王起来,本王要回宫去,难道七将军不送送?”
然后又转回头对北冥钧道:“三将军,可否?”
北冥钧没想到九亲王训斥了北冥易,转头又点了他的名,笑了笑,道。
“属下这里抽不开身去,让七弟恭送王爷最是应当。”
九亲王微笑示意,然后转头盯了北冥易一眼,转身走向门口,身后的侍卫紧随而出,北冥易沉默了一会儿,不得不站起身来,两步走出门去,恭送九亲王。
北冥钧眯了眯眼睛,给身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点点头,从人群的外侧走出门去,也朝北冥易离去的方向而去。
北冥易一直跟在九亲王身边朝门口走去,九亲王开口笑道。
“本王怎么没见到念果公主?”
北冥易失笑一声,对九亲王道:“王爷若是想说些有意思的,可要先切了身后的尾巴。”
九亲王意外的看着他:“你也这样想?”
北冥易转头看向九亲王,禁不住笑出来,九亲王笑了笑,给身后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转身去,在假山边等着,两人很快便已经走过了月门,身后那个尾巴久久没能跟上来,至于发生了什么,两人都不太感兴趣。
邻近门口,九亲王忽然转头对北冥易道:“你不能动北冥钧。”
北冥易皱了皱眉头,站住脚步,看向九亲王,心中的怒气又一次蹭的一下燃上头顶,刚刚在自己的院子里,幼柳对他说的那些话一直在耳边回响。
“夫人中了连心蛊,命已经绑在了三爷身上。”
他冷然笑道:“我知道如何做,请王爷放心。”
九亲王凝重的点点头,然后转头看着天空,阳光还算明媚,不禁眯起了眼睛,那刺眼的阳光就像是一个女人,明艳照人,却永远不会让人看透她的内心,极是刺眼,却不属于任何人,就算是北冥易,也似乎没办法把握那个女人的想法,若是可以掌控,现在那个女人就该在北冥府里乖乖的等北冥易回来,而不是拼了自己的命逃出去,现如今与北冥钧绑在了一起,让人没办法进行下一步。
他失笑一声,收回目光,看向北冥易笑道:“看来本王该撤离了。”
北冥易的目光闪了闪,躬身行礼:“恭送王爷。”
九亲王款款走出大门,只听身后的大门传出吱嘎的声音,又缓缓的关上,哪里有办丧事大门紧闭的?可能就只有现如今的北冥府吧。九亲王站在台阶上站了良久,身后的侍卫上前一步来道。
“王爷,周小姐求见。”
九亲王目光仍是很淡,现在容不得他替北冥府考虑,他还是琐事缠身呢。
他嗯了一声,转头看了一眼红漆双兽大门,然后转身抬步走下台阶,进了马车。
院子里,北冥易转回身,负手而立,站在府中的萧墙之前,看着萧墙上,大元帅书写的几个红漆大字,良久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身边的阿满上前一步道。
“主子,一切准备就绪了。”
北冥易回过神来,嗯了一声,再也没看大字一眼,负手朝大院走去,一路上都与刚才过来之时变了样子,他调教出来的精锐,办事效率他一直信得过。
一直走进大院,门里门外形成了对峙之势,看着门外举着长矛对着他的北冥钧亲卫,不禁站住了脚步,含着笑意瞅着那几个侍卫,但那笑意却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忽听里面传来北冥钧的声音:“七弟,到门口了怎么不进来?”
北冥易冷笑一声,走到长矛之间,单指推开那几个对着他的矛,啧啧两声摇摇头,这些人竟然连他的一根头发都不敢动,因为北冥钧在他手中。
进了大厅,屋里满是惊恐的表情,北冥易嫌弃的皱了皱眉头,直视北冥钧的位置,两人齐齐对望起来。
大厅之中,放眼望去全是北冥易的精锐,举着长矛将整个大厅围了个水泄不通,就连前来吊唁的这些武将文臣都被困在了里面,众人都搞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七将军出去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派来了这些兵?
北冥钧冷然笑道:“七弟莫要闹了,吓坏了客人。”
北冥易耸耸肩,环顾四周,果然见到很多瑟瑟发抖的肩膀和双腿,这些人中不乏上过战场的武将,当然不会服从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将军,当即大声喝道。
“你们北冥府到底在搞什么劳什子!想要造反吗?”
这一声发出来,立马引起群雄附和,整个大厅如烧开的水,险些将房盖顶开,北冥易默不作声,直勾勾的瞅着北冥钧,最后,只见那些个武将要与侍卫打起来,北冥钧不得不大喝一声道。
那些人已经杀红了眼,天知道北冥钧抓出了谁,这是一种折磨人的心情,所有人皆是上有老下有下,不管是谁被绑了出来,都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武将们气的怒喝道:“是不是真的?”
北冥钧抬起手指,吹了吹指甲上的灰,淡然道:“不错。”
“北冥钧你找死!”
所有人只能大声咒骂,毫无办法,正在这时,只听北冥钧漫不经心的道。
“你们还有一个办法救出你们的家人,若是我死了,我的精锐部队就会放开你们的家人,因为抓着也无用了。”
北冥易立马捂住他的嘴,大喝一声:“你给我闭嘴!”
但是他还是晚了一步,只见所有人都挣脱了侍卫的控制,朝北冥钧杀了过来,这里面多的是武功高强之人,就算是北冥易用尽全力也不能打的过这么多满心仇恨的人。
“杀了北冥钧!”
“杀啊!”
北冥易见场面无法控制,只能抓起北冥钧的衣服,猛然一提,飞跃上房梁,奋力抵挡从下面飞上来的飞刀。
北冥钧享受着被北冥易奋力保护的滋味,怅然笑道:“算你聪明,若是我死了,那个美人儿也要命丧黄泉。”
北冥易恨的牙直痒痒,没想到北冥钧赌上了自己的命,一边保护他的安危一边沉声道。
“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说罢,只见他的剑尖一挑,北冥钧闷哼一声,手臂上被挑开了一道口子,口子不深,因为剑法极快,甚至刚开始都不见血,但是他一动,手臂上就润出了一大块红色,他恶狠狠的盯着北冥易,咬牙道。
“你随便折磨我,只要留条命就行。”
北冥易瞟了他一眼,冷笑一声,又是一剑挑过去,北冥钧竟然连躲都不躲,目光温和的落在北冥易身上,就像是看着调皮的情人。北冥易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将眼睛挪开。
向下看了一眼,阿满等一干侍卫已经挡不住怒火中烧的武将们,他只能紧紧的拎起北冥钧的领子,直冲而上,破了房顶,跃上了屋脊。
月上中天,天气凉的让人不敢呼吸,深深吸一口都会觉得胸口生疼,叶诗诗带着面纱,穿着白色小貂裘,外面还披着厚厚的红狐斗篷,方能感觉不算那么冷,四周静的出奇,京城的大雪似乎已经下了好几天,再这样静下去,叶诗诗觉得自己都要化进这雪里,忽略整个世界。
听到咯吱咯吱的声音,她将目光缓缓挪下来,落在月光下的一片白雪上,一个黑色宽袍的身影出现在雪地上,负手朝她走过来,身后跟着两排侍卫,目光炯炯有神,一眼看去便知道都是个中高手,精锐部队。
她淡然的看着那个男子走上台阶来,他的眼神从来没有这样温柔如水,曾经那个嬉皮笑脸的白兰公子似乎不见了,眼前这个黑衣男子,完全是一位君临天下的王子,带着王子的贵气与少有的温柔,就连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着浑然天成的养尊处优,叶诗诗知道,这种气度不能培养起来,而是天生的。
她勾起嘴角,目光落在他伸向她的手,淡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