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再轻松愉快,也到了回到现实的时候,马车刚刚停在京城,北冥易和叶诗诗就迎来了诸多事情。
北冥易被一个又一个权贵请去吃饭叙旧,叶诗诗则被一群又一群贵族女眷拉去听戏聊天裁衣服。
从四面八方传达的信息似乎对北冥易是有利的,这些权贵都是千里眼顺风耳,朝廷里有任何风吹草动,可能连皇上自己还不知道,他们就已经开始作出行动了,按照他们迎接北冥易的架势来说,朝廷应该不会选择叶诗诗所想的第二条路。
北冥易回到京城之后,顿时犹如一颗青石扔进了平静浑浊的死水里,激起千层浪。
这几日陪着众位贵女游玩之时,倒是有一件事让叶诗诗很惊讶,小秋雁竟然又回到了天娇园,风姿依旧,香名依旧,似乎西北那一段故事没曾发生过一样,叶诗诗不知道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但这似乎对她没有什么影响,索性也就没去打听。
各大豪绅贵族活动之后,皇室终于以最后压轴戏的身份出场了,接到宫里的烫金请帖,叶诗诗将它放在桌子上,窗外的阳光射进来,映在烫金的纹路上,荡荡漾漾,如水纹一般,颇有些晃眼。
“别看了,怎么看都看不出别的花来。”
北冥易从门外进来,正巧看到叶诗诗呆呆的看着桌子上金黄的请帖,进里屋换了身轻薄的便装,摇着扇子走到她身边,轻轻扇着风。
叶诗诗还是直勾勾的盯着请帖,然后转头看着他道:“咱们真的要去么?”
北冥易扇子吹来的风轻轻吹动她的发丝,鬓角的青丝随风飘荡在脑后,却有一两丝挂在了睫毛上,北冥易一边轻笑一边将那不听话的发丝替她掖到了耳后,纳闷的问她。
“为什么不去?”
叶诗诗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总觉得心里发慌,西北大营里发生了那么多,北冥易甚至欺骗皇帝威胁皇帝,这次宴会又来的这样巧,会不会是鸿门宴?
她站起身,稍稍皱眉道:“我担心会出事。”
北冥易正回身去倒凉茶,听到她的话,回头瞟了她一眼,轻笑道。
“妇人之见。”
叶诗诗气结,北冥易的脾气她很了解,她再多说他说不定会嫌她烦,索性就不说了,转回身去重新坐下,仍是看着那封请帖。
身后忽然拥上来一个怀抱,北冥易口里飘着清茶的味道,在她耳边轻声道。
“如果皇上想要动我,就不会等我回京城,在前线有无数机会可以动手,现在动手,不是那位小皇帝的性格。”
听他这样宽慰自己,叶诗诗点点头,终于放心一些。
现在北冥府已经一切恢复原样,从北冥易上前线那一刻起,九亲王就撤了看守北冥府的兵,将奶奶放了回来,北冥府乌烟瘴气的后院经历了这些之后,稍显消停了一些,倒是四少夫人,整日郁郁寡欢,她这个托克国左古翼王公主恐怕是北冥府内最不尴不尬的人。
叶诗诗曾经想去瞧瞧四少夫人,却被北冥易拦住。
“她已经是北冥府的人,府里人再有气,也不会乱朝她身上撒,这种时候,你还是少给我出岔子。”
叶诗诗瞪他一眼,看他只是漫不经心的翻书,她便不再多说,也不再多提,只等着四少夫人按耐不住亲自过来。
到了进宫赴宴的日子,李妈很是积极,跟幼柳两个人帮叶诗诗挑了很多套时兴的衣服出来,叶诗诗正在翻一本闲书,淡淡的扫了一眼,随便指了一条青花瓷样式的白底立领长裙,李妈瞧了一眼,啧啧两声道。
“总嫌这套太素净了。”
叶诗诗眼皮不动的道:“就是去吃顿饭,就这套吧。”
李妈知道叶诗诗从来不在乎这些,别人家的少夫人小姐都趁着这个机会穿的花枝招展,争奇斗艳的,唯独自家这位少夫人嫌那些俗气,她的衣柜里竟是些素净淡雅的衣服,唯一一套红艳艳的衣服还是成亲当日的凤冠霞帔。
北冥易来接她时,先是将她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然后笑道。
“恐怕郑白羽又要瞧成是一朵娇兰了。”叶诗诗知道他在玩笑她,只是简单的笑了笑,因为幼柳是个脱跳的性子,那种场合怕她冲撞了什么人,这次进宫叶诗诗带了李妈,李妈还再三推脱。
“哪有进宫赴宴带着老妈子的,我就不去了,小姐跟着姑爷去就是了。”
叶诗诗不答应,北冥易难得的道:“你们小姐想你去,你便跟着来吧,她身边不能没个人。”
既然姑爷都这样说了,李妈也不好再推脱,将自己也收拾了一下,才跟着两人走上了马车。
浩浩荡荡的,看似这次宴会很是隆重,单单一个北冥府就去了两位老爷两位夫人四位少爷四位少夫人,再加上些仆人侍卫,前前后后有差不多十辆马车,这在街上可形成了不小的风景。
叶诗诗一路上都紧紧的攥着手指,北冥易时不时的逗她说两句话,但是看她心不在焉的样子,也就不再多说,进了宫,马车一路无停,直接去了宴会场地。
畅春园。
香衣鬓影,应接不暇,叶诗诗只觉得一阵阵头疼,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下来,揉了揉腿,好不容易可以得空休息一下,北冥易还在应酬很多人的招呼,将来找她的女眷们也都挡在了自己面前。
整个园子不知道飘着什么香味,花香脂粉香混合在一起,让她一阵阵头晕,眼前似乎出现了高脚玻璃杯,波尔多红酒,和来来往往的红马甲服务生,高雅的钢琴曲余音绕梁,各位银行家金融家见到她都会露出灿烂的笑容,夸上一句。
“侄女真是越长越出息了。”
“请问,夫人可是北冥府七少夫人?”
忽然身边传来一个声音,惊回她的神思,才发现自己手里端着一杯果茶,已经喝干了,她缓缓放下茶杯,抬起头笑道。
“正是,请问有事么?”
是一个丫头模样的人,俏丽丽的站在她面前,表情很柔和,叶诗诗情不自禁就露出微笑,女子紧接着道。
“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叙。”
叶诗诗的笑容有些僵硬,但还是尽量显得很随和,她朝北冥易的方向瞟了一眼,只见他也朝这边看了一眼,并没有过来阻拦,他想让她过去见太后?
她站起身,提了提呼吸,端庄的道:“请前面带路。”
整个场子一片混乱,大周刚刚经历了战事,这次宴会所请之人,武将居多,文官也只是点缀罢了,一大帮子整日武枪弄棒的人,还真搞不出高雅的气氛来。
穿过闹哄哄的人群,叶诗诗由宫女带着,一直走过一条廊下甬路,转过一个月门,眼前便是畅春园的最西面,入眼便是精致的小桥流水,两步走过了小桥,走进竹林里,似乎被竹子消了音,外面的吵闹声到了这里倒是变成了蚊鸣一般。
她远远看到高出地面,山腰上有个凉亭,“雅然”两字烫金牌匾因为露水的浸氤,显得色彩分明,黑的乌黑,金的发亮。
她还没走到地方,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含笑声音。
“吵的哀家头疼,还是这里好哇。”
眼前的太后风韵犹存,一双杏核眼眯缝起来,看起来很和气,跟这清新的竹林倒是很相称。
叶诗诗敛衽行礼道:“民妇北冥叶氏,参见太后。”
因为北冥易现在在军中还没有正是的当值,所以她只能自称民妇。太后轻笑一声亲手将她拉起来,拉着她坐下,看着她的眉眼笑道。
“怪不得有人说北冥家的老七被个女人给收服了,瞅瞅这小脸儿长的,你可是要嫉煞哀家这么些公主贵女了。”
叶诗诗赶紧低身道:“太后真是过奖了,民妇出身将门,一身粗野之气,哪里能跟宫里的公主们相比,那才是真正的金枝玉叶。”
太后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开心的笑了几声,瞅着身边的嬷嬷舒畅的道。
“倒不是哀家故意夸赞,瞧瞧这张巧嘴,你让哀家想诚心夸你都不敢了,搞的像哀家很虚伪的样子。”
叶诗诗明白太后话里的强势之意,低头示弱道:“民妇不敢。”
太后拉起她的手,温和的道:“哀家又不会吃人,看把你吓的,抬起头来,哀家喜欢你这个温婉的性子。”
叶诗诗听话的抬起头,静静的瞅着太后,太后仔细的瞧着叶诗诗的一眉一眼,忽然眼睛红了起来,紧接着便啜泣起来。
叶诗诗一惊,赶紧关切道:“太后您怎么了?”
身边的嬷嬷也十分的紧张,赶紧拿来手帕盥洗之类的东西,一边劝着太后,一边给她拭泪。
太后深深的叹了口气,怅然若失地目视前方,失神的道。
“如果庆果还在,也应该长这么大了,也能长的这般美丽。”
叶诗诗有些听不懂,嬷嬷也是眼圈一红,忍着颤音道。
“太后这般好端端的,怎生又想起庆果公主,当心伤了身子。”
叶诗诗虽然听明白了,但对于这种事情她着实不好说什么,只能很俗气的说一句。
“太后节哀。”
太后又勉强的叹了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眼圈红红地转回头看着叶诗诗道。
“孩子,哀家早就听说了,你嫁的是北冥府庶子,生活过的不好?”
叶诗诗浑身一紧,心里波澜起伏,一时间搞不明白太后的意思,只能微笑着摇头道。
“劳太后挂心,民妇过的很好,七少爷对我很好,民妇不求大起大落,只求能有个安定的生活,尽享天伦就好。”
太后又是眼圈红红,低头拭泪:“若是庆果也这样想,能落下那样的后果吗?”
叶诗诗在这里生活了七年,也略微听说了这位庆果公主,婚姻不幸,不到二十岁便自缢在家中,太后一怒之下,庆果驸马全家被满门抄斩。
她只能劝慰道:“也许庆果公主现在生活的很好,能有太后您这样疼她爱她。”
太后不服气的道:“孩子,你不要瞒着哀家了,哀家早有耳闻,你进门当天北冥府就处死了你的婆母,这是在给你下马威了?七少爷虽然是庶子,但一样是孩子,皇家的孩子一视同仁,哪里分得清嫡出庶出,一样该叫王爷的叫王爷,该叫皇子的叫皇子,哪里像他们府上那般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