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公子……”
夜,荒凉,慌忙。
屋子内橘色的烛光染淡了夜元澈那张苍白如纸的脸。
他的脉搏微弱,他的呼吸感受不到。
一时间。
苏青山和依红妆都慌了。
被毒蛇咬伤不是太医所能治的了的,难道就让他等死了么。
依红妆虽然有武功底子,但是她的内力还是不行,无法逼出他体内的蛇毒。
苏青山急的团团转,着急之际,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拳头捶了手心,道:“我知道有个地方,也许能救我家公子。”
“什么地方?”依红妆急忙问。
“青山寺!”苏青山一字一顿道。
青山寺是夜元澈还未登基之前经常去的地方,当时一窝贼寇想抢夺寺中的香火钱,并将金佛像破坏,老方丈的性命也被压在他们手中,后来,巧遇正在出来游玩的皇子夜元澈,英勇过人的夜元澈救下了老方丈一命,并将那一窝贼寇处置了,而且还捐了不少的香火钱重新修盖寺庙,打造金身佛像。
这个恩情老方丈一直记在心里。
老方丈曾经告诉夜元澈,若是有一日,他遇到了困难前来找他即可。
既然已经寻到了救夜元澈的法子,他们一刻钟也不敢多耽搁,立刻将夜元澈抬到了火车上,快马加鞭的朝青山寺赶去。
苏青山在前方驾着马车。
夜元澈和依红妆在车内,依红妆也就自然而然的担负起了照顾夜元澈的重任。
他一点知觉也没有了,整个人是冰冷的,出门忘记拿毯子没有法子给夜元澈取暖,依红妆看着他倒在一边,心里泛起了阵阵心疼。
鼻子一酸,依红妆把他重重的身体拉了过来,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用温暖的小手给他取暖,她奋力的揉搓着他的大掌:“二……二公子,你千万不要有事。”
‘二公子’三个字许是让她感觉太陌生。
抿着唇,依红妆轻轻的,温柔的抚摸着他冰凉的脸颊,一字一顿的道:“二澈,我是依红妆,你要好起来,你一定要好起来,你若是好起来,我就告诉你我的身份,我全都告诉你,你想听夜莺的故事我也告诉你。”
但是,夜元澈中毒太深,这些话,他一个字也没有听到。
慢慢的,过了凌晨他们出了元未县,周围一片寂静,恍若进入了一座死诚,马车颠簸的也愈发厉害,各种各样鸟鸣的声音回荡在空中,他们进入了一个崎岖的山路。
夜元澈现在不能承受剧烈的颠簸,这样一来,毒液会迅速的攻击且占领他的经络。
依红妆有些急了,猫着身子,用力的拍着马车:“苏公子,苏公子,你先停下。”
闻声的苏青山‘吁’了一声立即停下:“是不是公子出事了。”
依红妆摇摇头,但是脸色不是很好:“没,但是马车太颠簸了,他的气色越来越差,我害怕毒液攻心。”
苏青山懊恼的甩了自己一个耳光:“都怪我,都怪我没有照顾好我家公子。”
“苏公子,你别这样。”依红妆拧着秀眉:“你先把马车停到一边,我去寻些水来,他的嘴唇都干了。”
苏青山顿了顿,拦住她:“我去寻水,你还是在这儿照顾公子吧,公子愿意让你照顾。”说着,转身离开。
愣头愣脑的话让依红妆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怎会知道夜元澈早已知道了她的女儿身份。
半盏茶的功夫。
苏青山终于讨来了一壶水:“我找到水了。”他兴高采烈的回来。
“快拿来。”依红妆道,可却听到了苏青山肚子的‘咕噜,咕噜’叫唤声。
苏青山尴尬的摸了摸肚子。
“苏公子,你先帮我扶好他。”依红妆接过水壶放到一边,苏青山替换她的位置。
他正诧异之极,忽然发现依红妆将啰嗦的长袍挽了挽而后揶在了腰封里,她豪迈的撸起两个袖袍,像一个灵活的小猴子朝着对面的一颗参天大树上爬去。
苏青山朝上面望去。
满是绿油油的树叶下结满了红彤彤的野果子,看起来十分诱人。
“苏公子,你照顾好公子。”爬在树上的依红妆依旧不放心夜元澈。
“好。”苏青山应道。
依红妆将自己的衣裳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口袋,将那些野果全部放进了口袋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捧着野果‘砰’的从树上跳了下来。
脚,稳稳的落在地面上。
“你没事吧。”苏青山关心道,他这是在替夜元澈问的。
依红妆大咧咧的一笑,露出一排小白牙:“我没事。”
依红妆回到了马车上,揽住夜元澈,将野果子递给苏青山:“你先吃,吃完赶路,一会儿赶路的时候慢一点,寻些稍微平整的地方走。”
“好。”苏青山应着。
虽然依红妆现在没有承认自己的身份,但是以这种方式相处还是挺有意思的。
他忽然觉得,若是她进宫当了夜元澈的妃子一定很有趣儿,至少比什么惠妃她们要强的太多太多。
吃过了野果,他们继续赶路。
马车内,依红妆拧开水壶盖想让夜元澈喝点水,但是他现在昏迷不醒,这基本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于是,她想了个法子,自己吞了一口水含在嘴里,轻轻的捏着夜元澈下颌让他微微张开嘴,然后将口中的水一点一点的渡了过去。
他的唇瓣比方才湿润多了。
依红妆的小脸儿有些烫,方才唇瓣儿相触,那种麻酥过电的感觉让她难以忘却。
指腹轻轻触在自己的唇瓣儿上,这就是吻吗?
依红妆将他抱的更紧了,低声细语在他的耳畔:“二澈,我的初吻给你了,你醒过来,难道你想一直耍赖吗?”
凌晨的日子过去了。
慢慢的迎来了第二日的太阳。
金黄色的光晕映照在整个山路上,树木郁郁葱葱,泥土湿润的散发着清香的味道,鸟儿们扑腾着翅膀寻找食物。
赶路已经赶了*了,终于迎来了清晨。
“苏公子,还有多久才能到啊。”依红妆*没睡,精神气还是和往常以前,她不是不想睡,而是不敢睡。
“晚膳之前应该就能到。”苏公子看着前方的路大约估摸着。
*
俗话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做了坏事的夜子风忐忐忑忑的在房间内踱步,就连女子也勾不起他的兴趣儿,他一脚踹开没有眼力见缠着他的女子:“给小爷滚开。”
女子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迎面撞上了恰巧进来的楚凌轩。
楚凌轩看他心事重重,万分焦躁,上前问:“不知王爷怎么了?”
“不知他死了没有,若是事情败了,该如何是好。”夜子风忧心忡忡地说。
楚凌轩不以为然,他杀人无数,双手早已沾满了血腥,他唇角一勾:“王爷若是不放心,大可以随在下去看一看。”
“这……”夜子风有些犹豫。
“王爷是怕被发现?”楚凌轩准确无误地猜出了他心中的想法。
夜子风点头:“若是他没死,被他撞上,我可怎么办。”
“王爷不必怕,那条毒蛇只要进去了,不闻到人味儿是不会罢休的。”楚凌轩笃定地说。
于是,两个人悄悄的潜入了四合院。
四合院的门四敞大开。
这点让他们二人惊的够呛,急忙跳进院子中,直奔夜元澈的房间而去。
夜元澈长塌上的薄被凌乱,地上还有那被砍断头的毒蛇,夜子风一惊:“妈的,让他跑了。”
“不,他跑不了多远。”楚凌轩说。
“这蛇都被他们砍死了。”夜子风急急指着蛇。
楚凌轩眯起眸子,环视了一圈,道:“他应该是中了蛇毒,所以逃了,但是跑不了多远,若是三日内无法寻到解药,他只有呜呼哀哉了。”
“那若是三日内寻到解药了呢,你可别小看他,他可是神通广大的厉害。”夜子风一拂袖袍。
楚凌轩的眼底划过一丝狠毒:“那就寻到他,杀人灭口,连同他的手下一起杀了,来一个死无对证。”
夜子风的杀意已起,现在,夜元澈不死不行了,他赞同的点点头:“我这就叫人去查他们现在在哪儿。”
“王爷英明。”
*
青山寺。
高大巍峨,看上去仙雾磅礴。
层叠的山峦,淡淡的檀香气息萦绕在空气中,让人有一种踏入便心静的感觉。
青山寺的铜钉大门敞开,迎来了不少上香祈福的人们。
其中,就有依红妆他们,马车缓缓驶入了寺庙内,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停了下来。
苏青山偷偷的将夜元澈的玉佩让一个小和尚给了老方丈。
见玉佩如见人。
老方丈很快便出来接待他们了。
他见到脸色铁青的夜元澈大吃一惊,急忙让人将他抬到了一间禅房里。
就这样,他们落下了脚。
心,也总算放下了。
“方丈,请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公子,他被毒蛇咬伤了。”苏青山祈求。
老方丈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后,说:“两位施主放心,老衲自会治好他的。”
在依红妆出门后,苏青山叮嘱老方丈误让任何人知道夜元澈是皇上的身份,包括依红妆,以免遭来杀身之祸。
黄昏落日。
天乌压压的沉。
寺庙只有小和尚用大大的笤帚扫庙的声音。
禅房内。
青白玉炉鼎内染着袅袅的檀香,化成了一缕缕的淡淡的白烟飘在了空中。
夜元澈着了一件月白色的中衣,他的脸色现在已经成了青黑色,入毒太深,看来这毒蛇的力量不可小觑。
他的经脉在手臂上凸起,隔着肌肤也能看出来是乌黑色的,看起来触目惊心。
他靠在长塌后,软绵绵的盘腿而坐,被强硬的保持着这个姿势。
*榻的木架旁是一个青白色的瓷碗,上面还有一根尖锐的针,针前摆放着一个烧的很旺的通红的蜡烛。
老方丈将袈裟脱下,盘腿而坐在夜元澈的面前,他闭上眸子,苍老的脸上凝着一抹严肃,只见老方丈发动自己的内力将夜元澈中毒的那条手臂拉起,而后双指合并,由上往下的将经脉里乌黑色的毒蛇液体慢慢的逼出。
毒液差点儿逼进心脉,老方丈使出浑身解数,额头上布了一层汗水。
他将那根尖锐的针在火光上飞快的燃烧了一下,而后捏住夜元澈的一条经脉,准确无误地扎进去。
只见乌黑色的毒血涌出流到了青白色的瓷碗里。
老方丈见鲜血的颜色由乌黑到青灰再到黑红再到深红,他才轻松的吐出了一口气:“阿弥陀佛,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幸亏毒液没有攻到心脉,一会儿我让我的徒儿上山采几副草药,回来煎一煎,让公子服下,再将剩下的药渣在他的伤口上轻敷,不出两日公子便会醒来。”
“多谢方丈。”二人齐声道。
苏青山送老方丈出门,正好跟着小徒儿去采草药顺便拿回来煎上顺便让夜元澈及时的服药和敷药。
禅房只剩下依红妆和夜元澈。
夜元澈紧闭着双眼,眉宇紧蹙,脸色比方才好了很多,依红妆没想到他会经历这么危险的事情,现在想想都有些后怕。
握着他的大掌,依红妆想起了他闭上眼前同他说的最后一句玩笑话,鼻子一酸:“你若不醒,我就冲着你的耳朵大吼。”
守着他,护着他,陪着他许久许久。
就连斋饭都是在他旁边吃的:“二澈,斋饭很好吃,我吃你看着你不馋吗?若是馋就赶快醒来。”
说是吃,其实依红妆扒了一些米粒便放下了筷子。
夜子风那边还在风风火火的寻找着夜元澈的下落。
夜间的寺门紧闭。
撞钟的声音在晚膳后便停止了。
只有一些小和尚们跪在佛祖面前诵经祈福。
老方丈敲着木鱼,望着佛像,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要发生。
深夜。
依红妆将玻璃罩扣在了烛火上,屋子稍稍昏暗了一些,她打了一盆热水替夜元澈擦脸,擦手,又照白日的法子自己含着水喂他喝药,喂他喝水。
一整夜,她周而复始的照顾着他,无微不至。
困了就在塌上趴一会儿。
她不敢睡的太实,害怕夜元澈会有什么别的变化。
苏青山看到这一幕也不好多打扰,只好回了自己的禅房歇息。
子时。
月儿暗了。
夜元澈修长的手指微动,难耐的睁开双眸望了一圈四周,慵懒沉重的眼皮落在了趴在他旁边的依红妆身上,全身的疲倦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时的他只想睡觉,只想歇息。
他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梦到依红妆陪着他,一直陪着他。
他的大掌情不自禁的勾到了她的小手指,唇角淡淡的一勾,眨了眨沉沉的眼睛又继续昏睡了过去直至第二日公鸡鸣叫。
‘咚,咚’撞钟的声音响起。
依红妆慢慢的苏醒过来,她只觉得手指头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似的,腾出一只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睛一看,素白的锦被上,夜元澈修长的食指轻轻的勾着她的小拇指。
看起来温馨,温暖。
“二澈,你是醒了吗?”依红妆的声音温柔如水,轻轻的唤着睡眠中的夜元澈,看他没有什么反应,有些失望的叹了一口气:“还是说你是做梦了呢?”
夜元澈没有任何反应。
她裂开嘴角苦笑,纤细的手指替他撩开月衣的袖袍,跑到灶房将热好的汤药渣子取过来细心的为他换药。
寺庙外扫地的声音,祈福的声音,诵经的声音,撞钟的声音,习武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让依红妆心静如水。
她轻轻的靠在塌上,软弱无骨的小手握着夜元澈冰凉的大掌,自言自语:“方丈说两ri你就会醒来,这已经是第二日了,你为什么还不醒呢?”
她真的很着急,很担心。
他长长的睫毛盖住了眼睑,依红妆凑近他:“二澈,我们来交换一个条件好不好?你醒过来,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这是一个天大的秘密,我保证你很想知道。”
夜元澈照样鸦雀无声,只剩下依红妆自言自语。
“二澈,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形么?”依红妆如羽毛的声音轻轻的响起,慢慢的回忆着:“在醉仙居,你在沐浴,我从房顶上掉下来,掉在了你的木桶里,我还记得……记得你当时戏弄了我。”
“那天晚上,我化身成了夜莺去劫富济贫,没想到被人追杀,幸亏遇到了你。”依红妆笑着说:“可是却没想到是在那样的情形下。”
她轻轻地笑了:“后来,我们又相遇了,可是我是女扮男装,向你隐瞒了我的身份,但是当我知道你在拼命寻找我的时候我还是很开心的。”
说到这儿,她有些害羞,有些回味的喜悦:“二澈……”依红妆回眸望着他,小脑袋贴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你叫二澈对不对,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吗?我是依红妆,我是夜莺。”
手心覆在他的左胸上,那里是心脏跳动的位置,她细细的感受着,声音糯软:“二澈,那……你还喜欢我吗?”
她的声音细细小小,害羞的要将头埋到他的怀里,颤抖如琴弦的声音一丝一丝的拨弄出:“二澈,你生的真好看,我还挺……挺喜欢你的。”
话的余温还未消散。
依红妆的头顶便响起了一道醇厚黯哑的声音:“这算是对我表白么?”
声音来的太突然,这让依红妆吓了一跳,她几乎是从他胸膛上迅速的弹起,一个回头,对上了夜元澈那双充满笑意,狡黠的眸子,依红妆这才意识到她上当了,她那张桃花的小脸儿滚烫的如天边的红云,她咬着要滴血的唇瓣儿,垂下卷长的睫毛,一跺脚:“你……你……你又戏弄我,不理你了。”
说着,依红妆拿出了小女子的性子要离开。
谁知,她软弱无骨的小手被夜元澈的大掌牢牢的攥在手中,夜元澈的声音还是有些吃力,但是透着强烈的占有欲:“我不准你走,你留下来。”
方才的话全被他听了进去,依红妆只觉得自己想找一个地洞钻进去,脸到现在都发烫,她不敢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只能背对着他:“要我……要我留下来做什么,我骗了你这么久,你要惩罚我么?”
细细的声线勾着夜元澈的心都酥了。
夜元澈将身上的薄被撩开,撑起半边身子,这一刻,他觉得精神抖擞,那些话他一字不落的全都听了去,心里甜蜜极了。
真是应了一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条毒蛇咬的好。”夜元澈忽然发声。
一句话激的依红妆转过身子,五指并拢覆上他那凉薄的嘴唇,眼底溢着满满的后怕:“不许胡说。”
若是再来一次,她定会吓的魂飞魄散。
双重温度染在一起,依红妆想脱开小手,不聊,夜元澈的手压住她的手背,深邃的眸子满是痴迷和爱恋:“若不是这条毒蛇,我又怎能听到这番话。”
“那你莫非还要感谢它喽。”依红妆娇嗔。
夜元澈摇摇头,垂了下长睫:“不感谢它,就像你方才所说的,我要惩罚你。”
“惩罚我什么?”